王蘭的詞唱得好，悠揚之中帶著鏗鏘，柔和之中帶著豪情，將這首《清平樂.六盤山》表演的淋漓精緻，讓這些從江南煙雨中來的各位領導幹部都為之精神一振，眾人也都不禁掌聲雷動，還有人忍不住喊：「王主任，唱得好！」「王主任，才藝出眾呀！」「寧甘人能歌善舞！」

蕭崢也頗為驚訝，在寧甘接待辦裡，竟然有如此近似歌唱家一般的人物。

蕭崢朝前面的領導陸在行、張維和古翠萍看去，他們也在鼓掌，只是沒有那麼熱烈而已，畢竟是領導，都比較克制。

王蘭對著話筒道：「在各位領導面前獻醜了！下面，我給各位領導介紹一下咱們寧甘的行酒令，說不定這幾天大家用得著。我是無償教給大家吆，不收費的吆！」

大家笑了起來。也有人「好！」的歡呼了一句。

陸在行和古翠萍互看了一眼。其實，陸在行此趟出來，主要是為貫徹華京的決策部署，推動結對扶貧工作，關鍵是來解決問題的。這需要堅決的態度和過硬的作風。因而他並不希望大家喝酒，更不希望大家喝大酒。

這一點，古翠萍當然也是清楚的。

可如今來機場接他們的是接待辦主任、副主任，這位王蘭副主任還教大家行酒令，這不是預示著等會迎接他們的將會是一頓大酒嗎？

這個年月酒風正盛、禁酒令尚未頒佈，而一個地方對客人表示歡迎，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喝酒。江中是來結對幫扶的，寧甘方面肯定會有所表示，這也是免不了的。

只聽王蘭的聲音，通過話筒擴散開來：「各位領導，我不知道江中的行酒令是怎麼樣？但是，我們寧甘的行酒令可複雜了，今天我給大家說一個最好記的。大家注意聽哈。」

古翠萍自然不會在意去聽，她能喝酒，但是今天這種情況，她是不打算喝的。到一個貧困地區來，喝人家的酒、吃人家的飯，在她看來是過意不去的事情。

可有些副廳.長、處長們，還是頗感興趣，豎著耳朵聽起來。寧甘接待辦副主任王蘭介紹道：「這個猜拳的酒令是這樣的，『一星星、二喜喜、三枝枝、四磴蹬、五魁首、六六連、七瞧瞧、八馬拴、九九滴、十滿端。』」王蘭還介紹了猜拳如何猜等等。有的江中幹部在座位上，便相互玩了起來。

今天坐了一天的飛機、趕了一天的路，有的幹部確實也累了，需要輕鬆一下，有的人也打算等會要好好喝一頓寧甘的酒。可此時坐在前面的紀檢組長古翠萍卻清了兩聲嗓子，那些玩猜拳的幹部相互提醒，都安靜了下來。

寧甘的幹部也注意到了，看來江中來的領導還是有挺嚴的紀律要求，不讓考察團的幹部太過輕佻散漫。接待辦主任曹廣就說：「王主任，你再給各位領導介紹介紹我們寧甘的情況吧，讓各位領導對我們了解得更多一些、更全面一點。」王蘭就道：「好的。」

「各位江中的領導，我們寧甘，可是祖國西北部的一塊寶地啊，地處黃河上遊，是古絲綢之路必經之地，巍巍賀蘭山綿亙西北，紅色六盤山雄踞南陲，滔滔黃河水九曲迂迴，孕育了美麗富饒的寧甘平原，造就了稻香魚肥、瓜果飄香的『塞上江南』……」

這話簡直讓蕭崢感覺來到了歷史悠久、人民富裕、風景秀麗的美麗家園，差點就忘記了自己是來扶貧的使命。可王蘭接著話鋒一轉，道：

「但是，我們的寧甘也是一個發展很不平衡的省份。主要原因在於，我們寧甘北部是引黃灌溉區、中部是乾旱荒脊帶、南部是山區。引黃灌溉區造就了『塞上江南』，可中部、南部就很不理想，發展也就落後了，老百姓日子不好過……」

聽到這裏，蕭崢感覺，這位王主任所說，相對還是實事求是的。蕭崢又拿出了他的資料來看，發現蔣小慧家鄉所在的「西海頭」，應該就是在中部乾旱荒脊帶，也就是蔣小慧說與『塞上江南』相比是「地獄」的地方。

那樣的話，此次先行考察團，最應該先去看的，就是中部乾旱區和南部山區，掌握了解第一手資料，為下一步扶貧舉措的制定夯實調研基礎。

隨著王蘭的介紹，夜色蒼茫之中，大巴車已經進入了銀州的市區。與蕭崢想像中的乾燥、風塵、灰色的西北城市不同，這座夜色中的銀州，燈火點點、河流蜿蜒、建築挺立、植被也不少，縱然沒有杭城這般秀麗繁盛，可跟鏡州市相比不會差到哪裏去。看來畢竟人家是省會，西北的省會也是省會，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這銀州，應該也就是「塞上江南」的核心區塊了。

大巴車的考察團幹部們，都好奇地望向窗外，就連多年未來的陸部長，未曾來過的張維主任、古翠萍組長也都看著銀州的夜景，略有些驚詫，這真的是需要江中來扶貧的地方嗎？

車子到了一家高檔的賓館，雖然算不得金碧輝煌，但也相當有寧甘建築的特色，圓拱、立柱，色彩鮮明，氣勢雄偉。寧甘方面，是以貴賓級的待遇在接待江中考察團了！

大巴停下。由專門人員幫助辦理登記，然後由當地服務員姑娘引導入住。

正廳以上的領導是在一層，副廳的在一層，都是一人一間房；其他的在更下面一層，兩人一間房。蕭崢和馬鎧、蔣小慧等人都是在最下面的一層樓上。在辦理入住的時候，馬鎧就要求和蕭崢住在一起，方便兩人晚上同進同出。

陸部長的房間，在古翠萍的隔壁。樓秘書替陸部長安排好了房間之後，就陪同陸部長來到了扶貧辦主任張維的房間，然後讓樓秘書把古翠萍也叫了過來。陸部長問道：「你們都還住得慣嗎？」

張維主任道：「住得慣，這裏條件沒有比杭城差多少。」古翠萍道：「住得太好了！我們來扶貧，不是來旅遊。當地政府條件也不好，本來可以給我們安排得一般一點。」張維道：「人家知道我們從江中來，也想最大限度地敬地主之誼，這倒是可以理解。」

古翠萍看看他，道：「這確實可以理解，俗話說『再窮不能虧待了客人』嘛！但是，我們還是要跟對方溝通一下，接待標準可以適當降下來，能省還是要省一點，這錢可以給貧困地區好幾個孩子上一年學了。」

陸部長點點頭道：「古組長說的沒錯。能節約就要節約。張主任，你跟對方接待負責人表達一下我們的意思吧，當然也要注意方式方法。」

張維接受任務道：「是，陸部長，我知道了，我會注意分寸的。」

古翠萍又道：「陸部長，剛才在車上，他們接待辦就在教大家猜拳了，看樣子晚上要大吃大喝地款待我們。我個人認為，這也是不恰當的。我們是來扶貧，結果來大吃大喝，給當地老百姓知道，肯定會憤憤不平；給華京方面知道了，也會認為我們江中幹部作風有問題啊。」

「這次我把古組長帶上，顯然是帶對了的！」陸在行首肯道，「有古組長在身邊時時刻刻的提醒，我們作風就有保證了。但是，有一點。我曾經在寧甘插過隊，這邊的政府和老百姓都是非常好客的，也要面子，他們是粗獷中帶著熱情。我們遠道而來幫助扶貧，他們肯定也是希望把我們招待好。要是我們油鹽不進、公事公辦，那就顯得太不通情理、太高高在上了。我們做的不僅僅是扶貧工作，也是在做感情的工作，只有把我們江中和寧甘的感情建立牢固了，下面的活才好乾。我們是接受了華京任務的，扶貧是必須要見成效的，所以扶貧工作是雙向的，不僅僅是他們需要我們的幫助，我們也需要當地的協助。這樣才能一起齊心協力，把工作做好。」

張維道：「聽陸部長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古翠萍道：「陸部長，看來我剛才想得也是簡單了。我這個監督工作，不僅僅是要就事論事，還要從服務扶貧工作效果來考慮處事的方式。」

陸部長很高興地道：「你們兩位都是一點就通，我很欣慰。但是，古組長有一點還是需要你把握。飯要吃、酒要喝、氣氛也要有，但是都不能過。最好，我們這邊能少喝就少喝，更不能喝醉。這點就需要把握了。接下去的這頓飯，是我們到寧甘的人情第一仗，我們一定要把握好。」古翠萍道：「好的陸部長，你看能否給我十分鐘時間，我跟同志們打個招呼，讓大家心裏也有個準備。」

陸部長說：「這樣甚好。那麼我們十分鐘之後再下去。」

古翠萍開始到下面兩樓找大家聊了下，把大家的思想給統一一下。

503是蕭崢和馬鎧的房間。因為在等著領導喊話下去吃飯，馬鎧敞開了房門，打開了電視，正在觀看當地回族姑娘的舞蹈節目。蕭崢則在低聲念著「一星星、二喜喜、三枝枝、四磴蹬、五魁首、六六連、七瞧瞧、八馬拴、九九滴、十滿端。」

然後他又把這個猜拳令顛來倒去、翻來覆去的念，自己手指比劃著，已經有些熟悉。

馬鎧笑著道：「幹嘛？你要跟人家玩猜拳？」蕭崢沒有告訴他實情，而是道：「只是覺得好玩。」馬鎧道：「晚上，我們去跟回族姑娘喝酒，到時候你跟她們猜拳喝酒！」

「誰要去和回族姑娘喝酒？」一個上了年紀的女聲在門外響起。

一聽是紀檢組長古翠萍的聲音，馬鎧就像裝了彈簧般從床墊上蹦了起來，笑著迎接道：「古組長好，您怎麼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