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血腸豬蹄與誤報的軍情

從西芰邊境到都城，也還有好長一段距離。

這幾場仗都是許勝不許敗，時間緊，任務重，危險重重。

然而對於這次長途奔襲，在場無人異議，南軻將軍立刻道：「老呼延要是還活著，西芰就不好搞；他一死，呼延昭就忙著收權，現在西芰一定亂得很，我們七天內趕到，定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嘿，西芰的國都還靠近西線，方便我們收割。我記得從前老呼延想遷都往東，群臣反對，最後隻好作罷。」

鍾勝光往沙盤上插小旗子：「南軻將軍已經把敵方劣勢說完了，接下來說說他們的優勢。」

眾人群策群議，說完了西芰國內的兵力分佈、將領特點，接著就討論奔襲路線的選擇、攻擊的順序，然後是出兵期間盤龍城周圍的防禦任務……

溫道倫還著重分析了呼延昭，也就是西芰未來國君的性格脾氣特點。畢竟這才是盤龍城此役真正的對手盤。

最後，他們甚至還聊到了西芰國未來幾天的天氣情況。

賀靈川在會上聽到紅將軍說起揮師西芰的時候，直接打了個冷顫。

歷史終於回到他熟悉的軌道上！

他從前就聽說盤龍城進攻東邊的小國西芰，但說起為什麼要打，怎麼打，後人都不明白，只知道這場戰爭來得毫無預兆。

如今，他即將以親歷者的角度去觀察。

聽完他的轉述，斷刀小隊眾人都是躍躍欲試，阿洛也點頭道：「金溪走廊太危險，上百萬人的身家性命，不能寄望於敵人的慈悲。還是自己打下來的路，走起來最舒心。」

賀靈川笑道：「正是這個道理。我們只是先遣小隊，我估計等大軍開拔之前，鍾大人會通告全城，將這些利害都宣講清楚。」

「呼延家建西芰國，原本有若乾猛將，又得到拔陵國的幫助，的確扼住我們東返之路。但他們氣運不佳，這十幾年裏老將星一個接一個殞落，新人又不足以單挑大樑，國力漸弱。現在老呼延死了，正是天賜良機，焉有不取之理？」

門板插口：「哎呀不用講這麼多大道理，鍾大人只要說我們去打西芰，那一定是全城歡呼，大力支持！」

大家都笑了。

胡旻忽然問新加入的隊友：「老余，說說你的本事？」

「我？」老余摸了摸腦袋，有點靦腆，「我也沒別的本事，就是能親近野獸妖怪，跟它們好好交流。」

「馭獸師？」柳條咦了一聲，「很少見哪。」

這種修行方式，天賦比勤奮更重要。否則你一個沒有親和體質的人，再怎麼假笑，陌生的野獸也不待見你。

老余打了個哈哈：「我一般外駐高原，今次被紅將軍調回來執行任務，還請大家多多指教。」

……

幾個時辰以後。

西芰西部山區，龍喉關。

天色漸晚，西芰軍營裡起鍋造飯，香氣一直飄到門牆上方。

負責瞭望警戒的士兵咽了下口水，開始計算換崗時間。

「聽說今天有野豬肉，三四百斤的大豬，什麼時候到我們下去吃飯？」

雖說是初夏了，山裏入夜依舊很涼。

「換班那兩個刁毛，肯定在下面吃飽喝足才上來，好肉都讓他們吃光了。」

「要不我們直接下去？先搶兩塊肉再說。」

哨兵猶豫：「這不好吧？萬一被發現……」

「這都過換崗時間了，是那兩個刁毛不準時！」另一人氣憤，「要罰也是罰他們。哦喲我看見血腸了！誰這麼天才懂得灌血腸？」

咽口水的聲音立刻就大了。

牆上這幾人再也忍不住，三步兩蹦下去搶肉吃。

鍋裡的肉剛煮好，肋排、腰條肯定是送去長官營帳裏面，剩下的就看夥夫跟誰關係更好了。

果然他們翹崗沒被發現。

眼看好肉飛快離鍋，排隊這仨暗自著急。

好不容易，終於輪到他們了：「血腸血腸，要血腸！」

「要什麼血腸，我要豬蹄！」

負責給肉的夥夫皮笑肉不笑，給他們的血腸靠近綁結位置，嚮往豬蹄的哥們兒，分到了一塊脊骨。

八分骨頭兩分肉那種。

「喂喂這肉太少了。」

夥夫一瞪眼：「給就不錯了，快滾，別擋著後面的人！」

這幾人怏怏走開，但坐下來啃肉時又高興了。

真香哪，他們有小半個月沒進葷腥了。

何況這是鮮肉，下午現宰的鮮豬肉！

「聽說國君新薨，都城那幫貴族也要茹素三天。」

「是嗎？」啃大骨那人含糊不清，「那還沒我們吃得舒服。」

「伱是豬腦子嗎，權貴能有我們大頭兵吃得差？」第三人冷笑，「我聽說他們家裏都有小廚房，半夜起來給他們開小灶嘞。大豬蹄子隨便吃，血腸也隨便吃！」

「行了行了快點吃，吃完趕緊上去。」頭一個正在啖血腸，這份量實在少，他三兩口吃沒了，正在咂吧嘴，「別讓換崗的發現我們翹班。到時候又挨五記板子。」

他們飛快吃完，把碗都溜邊兒舔了一遍，正要摸槍上崗，忽然聽見後方「轟」一聲震響——

大傢夥都聽見了，一回頭，懵了。

烽火台上，烈焰突然熊熊燃起！

並且還是離譜的四烽連發。這是遭遇敵寇大舉進攻才燃放的規格。

「敵襲，敵襲！」不知誰聲嘶力竭喊起來，整個營地頓時亂作一團，哨聲、鑼聲響個不停。

不少士兵手裏還抓著飯碗，第一反應不是扔下碗去揀武器，而是趁機多扒拉幾口再說。

這麼香的野豬肉，不吃多浪費？

哪些個殺千刀的敵人，非揀大夥兒吃肉的時候來進攻？

龍喉崗守將倒是舍了碗裏的肉，大步奔出來道：「哨兵，下來報告！」

哨兵沒發出警報，為什麼烽火台反而點燃了？

無數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聚焦到隘關城牆上。

可是那裏空空蕩蕩，一個人影也沒有。

那三個哨兵還沒上去嘞。

「上面怎麼回事！」守將吃了一驚，還以為三個哨兵都被人幹掉了，對手厲害啊！

他也大為緊張：「全員戰備！再派人上去，快！」

龍喉崗是西芰國在西部的第一道關卡，直面盤龍城的壓力。因為西芰國是不久前才從西羅國分立出來的新國，盤龍城與它的關係可不怎麼好。

盤龍軍的名頭響亮，對這裏的守兵是很大壓力，雖然他們始終不曾來犯。

但守將瞬間就將國君新喪與敵人入侵聯繫在一起。

對方是不是想趁虛而入？

此時有幾人將那三個哨兵推了過來：「他們沒死，只是私自溜下來吃肉了！」

烽火台照下來的火光之中，這三人瑟瑟發抖。

守將大怒。

爬上牆關的士兵遠眺山野半天，才俯身大喊：「沒狀況。是誤報！」

是誤報？

守將半信半疑。

哨兵誤報還有可能，這烽火台怎麼會誤燃？

誰會往那裏面丟火種？

守將隻得趕緊道：「滅掉烽火台，滅掉它！」

眾士兵手忙腳亂去滅火。

問題在於，這烽火台經過了特殊設計，連油料都是特製的，一旦點燃即刻成熊熊大火，滅起來卻格外費勁。

這項設計就是為了防止敵人迅速撲滅烽火台，導致訊號不能傳遞。

守將只能找來術師，將烈烈山風給控停，然後令士兵將關後放置的砂土成袋往烽台倒壓。因為是四個烽灶都點著，火勢尤其旺盛，這麼來來回回運了十三四次，火勢才漸漸熄滅。

在這期間，哨兵指著東方道：「龍脊關的烽火也點上了。」

烽火相連的意思，是龍喉崗為第一棒，這裏只要燃起烽火，往東每一個烽火台都會立刻點火。

這裏點了四烽，往東傳出去就是四烽，一點都不能差錯。

出了龍脊關，西芰幾乎都是平原，再傳幾個烽火台就到都城。

守將一顆心都涼了，隻得找人飛馳國都，言系誤報。

當然了，駿馬平治哪有烽火傳得快？何況山路崎嶇。

僅僅是小半個時辰後，西敵大舉來犯的消息就傳入西芰王宮。還未登基的儲君呼延昭驚醒，急匆匆下令全軍迎戰。

左右道：「未聞炮響。」

按規定，一烽一炮，四烽四炮，這都是規矩。關台在點燃烽火以後還要跟著放炮，以免誤燃誤報，誤導決策。

但烽火台已經多年沒有點亮過，誰也不知道龍喉崗的情況。王廷還是連夜準備，並派人馳西察看。

直到這天午後，龍喉崗的消息總算傳了過來：

誤報。

原因不明，正在調查中。

呼延昭氣不打一處來。

白天給老爹守靈就已經很累了，夜裏睡覺還要被驚醒，枕戈待旦到天明！

查，嚴查！

罰，嚴罰！

本來烽火台的遲發、誤報，懲罰都是極其嚴厲。

龍喉崗最後也沒查出原因，只能抓那仨倒霉哨兵頂缸，於是這三人被斬首。

儲君本來也想剁了守關將領，大臣們求情，於是改為打三十大板，降一級。

那三十下板子可不好捱，雖說是在龍喉關受罰，但儲君專程派宮使在側監督，執刑的小兵也不敢輕手。挨完這三十板子，守將覺得自己魂兒都飛走了一半，只能臥床將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