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對織田作之助撒謊，他誠懇地說：「……抱歉，確實是走神了，但是當時我也是在聽國木田老師講課的。我很喜歡國木田老師，也很尊重他。在開學的那天發生的事情沒有影響到我，朋友們都沒什麼問題，家裏最近也很好。」

「那到底是為什麼呢？」織田作之助很擔憂，鈷藍色的眸看著白倉望，「你很少在上課的時候走神。」

白倉望：「……」

必須馬上想個理由說服織田作之助，才不顯得他是在編借口。

目前能告訴織田作之助的，最有可能讓他理解的事情……白倉望突然有了靈感。在他的腦海中，回憶起來的是前不久的夕陽下，與踩著滑板的小男孩的一段對話。

他立即說：「那是因為我從柯南那裏聽說了一件事情，有些在意。你知道嗎？柯南這個學期還是讀一年級。」

白倉望得到這個信息的時間，跟織田作之助所說的國木田獨步記錄下來的時間差不多，即使他去調查，也不會發現什麼違和。這個信息足夠讓人驚訝了，小學生一年級就開始留級……江戶川柯南也不是那種很差勁的孩子，這個信息絕對能轉移織田作之助的注意力。

他為自己的話語補充道：「因為上個學期我經常幫助柯南學習還不會的知識，有我補課，他居然留級了……」

織田作之助聽了，果然瞭然地點頭：「那確實讓人在意。柯南的事情我會去找阿笠博士問的。小望，雖然只有6分鐘的走神，但對你來說也是很少見的，如果你遇到了什麼事情，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話題就這樣被揭過去了，白倉望放心地回了房間，然後拿出手機，點開給江戶川柯南發郵件的對話框。

江戶川柯南留級的事情織田作之助早晚會知道，這次剛好在織田作之助聽說之前就被他拿來當做借口，也需要江戶川柯南配合一下。

白倉望：柯南，我對織田哥說你這學期還讀一年級的事情了，他說會找阿笠博士問一問。你有需要幫助的可以說，需要補課也可以找我們。

江戶川柯南現在大概還跟著毛利小五郎在外面，看到信息隔了幾分鐘才就回復。

江戶川柯南：……我真的不想再讀一年級。

這兩天江戶川柯南一直有些焦慮，不僅僅是因為重讀一年級這件事情，更是因為——

江戶川柯南：你知道嗎？學校安排說，我們明天居然要封閉校園強製要求住宿了，不住宿就只能退學！今天我跟毛利叔叔出來買住宿的東西，但是我總覺得學校的安排非常突然，非常不合理。

江戶川柯南一點也不想住宿。

被關在學校裡限制出行，即使是普通的小學生，也不能一下子就接受這樣的要求。

這是一個新的信息，白倉望把江戶川柯南的郵件中的關鍵信息記下來。江戶川柯南的疑問跟感受肯定是有原因的，他是個很會觀察的人，他說這件事情不對勁，那就一定是哪些地方值得讓人在意，多留意一些或許會有什麼新的發現。

突然改變教學和學校管理的帝丹小學，增加的課程科目，即將封閉式學習的校園……這一切的背後，似乎藏著什麼秘密。

白倉望：柯南，你不好奇學校內發生了什麼嗎？

江戶川柯南：好奇是好奇，但是要是把我一直關在學校裏面，感覺我會錯過外界發生的很重要的事情。

小偵探的好奇心和對自己處境的敏感，交織成了複雜的心境。以江戶川柯南的性格，他遲遲不說退學，反而跟著毛利小五郎出門採買住宿用品，就已經說明很多了。

江戶川柯南：而且我認識的那些孩子們還在學校裡，我不可能拋下他們不管。可惡……早晚讓我發現究竟是什麼怪人，在折騰小學生！

江戶川柯南勇氣可嘉，這位又要再次讀一年級的小學生堅定了選擇，白倉望說：放心去吧，明天我會派幫手和你一起進學校的。

江戶川柯南：幫手？什麼幫手？學校不會讓學生以外的人進校的。

白倉望輕笑著，低頭打字：你先正常上學吧。

和江戶川柯南的聯繫結束，白倉望換下了衣服，穿上睡衣躺在床上。他緊閉著眼睛，放鬆的神經反而得到了更活躍的思考。

「就這麼做吧。」他說著。

既然在意，那就在帝丹小學裡放一個「眼睛」吧。

虛擬的數據在空氣中凝聚，一個窗口被一隻黑色的貓爪撕開，金色的瞳孔居高在上地俯視著，很快鎖定了它的目標。

「——月夜。」白倉望呼喚著它，「到我這裏來。」

身披黑色長毛的挪威森林貓長相的金瞳貓咪便躍下黑色的窗口，它邁步上床，用柔軟的肉墊踩了踩少年攤開的掌心，金色的瞳注視著與自己相同瞳色的少年的眼睛。

月夜是他在新世界遊戲中親自培養出來的寵物，被託管在公會領地裡，此刻的它剛剛從公會星艦上傳送下來。它和小星星一樣是AI，比起需要監管整個公會的小星星，比起有自己的事情要完成的諾亞方舟，它更適合成為他的「眼睛」。

通過寵物養護技能，他可以觀察到寵物周圍的情況。這是不少放養跟寵的玩家都會用到的技能，現在拿來觀察一個小學剛剛合適。讓月夜守在帝丹小學之前，還得讓江戶川柯南知道這是他們的幫手。

白倉望寫了一封信掛在黑色貓咪的身上，讓它按照地址進入阿笠博士家，在江戶川柯南的房間裡等待。做完這一切，他才放下手機。

房間裡的窗簾已經被拉起來了，燈光也被關閉，昏暗的室內和逐漸明亮起來的戶外像是兩個世界。他躺在床上，呼吸慢慢平緩，疲憊在放鬆後如潮水般湧來，讓他很快陷入了睡眠。

已解決的事情，未解決的事情，一切都與他無關了。他的意識在黑暗中，彷彿在深不見底的昏暗水底隨波逐流，他不急著掙脫一切，而是讓自己靜靜地沉浸在這難得的香甜昏暗。室內安靜極了，他的夢也安靜極了，在靜悄悄的世界中，他慢慢地往前走著。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清醒的狀態，也知道這裏是深層的意識世界，他現在正處在夢境中。

夢把他腳下的路引導到了什麼地方呢？

白倉望帶著好奇，往前前行。他在路的盡頭，看到了一束花。

風信子在盡頭，海底的深處安詳地綻放著，藍紫色的花瓣開得正好，這是在回到家後和織田作之助在庭院裏見過的一枝花。白倉望靠近它觀察著，處在朦朧的夢境之中，他並沒有和身邊的花朵們接觸，只是靜靜地觀賞著那一束花。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境中，風信子給他帶來了「想見的人」。

「……我現在過得很好。」他對著那束花說，「織田哥和太宰哥都對我很好，現在的我有很多朋友。宇宙中的繁星眾多，你們是否也交到了新朋友？」

夢境變化了。

風信子不見了，他處在遼闊的星空，耳邊，回蕩起的是世界意識與他初見時所說的話，他都記得。

【這個世界，是唯一一個白倉夫婦擁有了孩子的世界。】

他看見了冬木市那被從歷史上抹去的熊熊燃燒的大火，夢境世界的星空下，一個個新聞報道以新聞報紙的模樣，從天空中飄落下來。

他和硝子改變了歷史。

過往一切歷史皆是現在的基石，歷史被改變，世界命運行走的道路從向著無序混亂的滅亡之路，被更改為平穩而充滿希望的生機勃勃的繁花之路。

歷史是可以被改變的，但這樣改變歷史的機會不是每次都有，也不是每次都不會影響到未來的。

白倉望並不著急。他拿開了蓋在頭上的報紙，向著前方一片蒼茫的白霧走去。

「夢到這裏就夠了。」他說，「讓我好好睡一覺吧。」

這一場夢才終歸於什麼也沒有的白霧蒼茫，他的意識陷入了更深層次的睡眠，沒有再進入那些光怪陸離的夢境。

午後的休息時間，搭配一場靜謐的好眠，剛剛好。

……

織田作之助還坐在客廳裡。

他看著窗外的花園，視線並不聚焦，桌面上的茶杯已經有些涼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在茶杯餘溫尚在時拿起杯子。

美麗的鮮花正在熱烈地綻放著。剛才和白倉望的對話在他的回憶中重現，細細被抓出來思索。

【即使我不在，織田哥幫我看到了，就和我親自看到是一樣的了。】

「……不一樣的。」他自言自語著，「獨自一人和兩人一起，是不一樣的。」

被勾起的某些記憶無法消退，他沉默地閉上眼睛。酒紅髮色的男人氣質溫潤平和，現在的他僅僅只是不說話，那平和卻變得有些激烈了起來。他攥緊了手心，閉上的眼睛看到的是黑暗。

那是白倉望的無心之語，卻剛好讓織田作之助久久無法忘懷。

風信子花期短暫，再如何精心呵護，花期也不過百日。生命脆弱，或許如同落下的潔白花瓣，落入泥土便再也不復曾經的美麗，無人在意。

距離那個「未來」，越來越近了。

他沉思著，睜開眼睛。

「……小望有在意的事情，先幫他關注吧。」他從沙發上起身，收拾好桌上的茶盤，進入書房後上了鎖。

他拿出手機，編輯好的郵件被送出。

郵件很快就得到了回復，「安吾」兩字簡潔明了地顯示在這封郵件上，這是來自織田作之助的一位好友的回復郵件。

【帝丹小學？你消息真靈通，帝丹小學的變化確實不簡單，甚至不是普通人操辦的。你看過流傳很廣的那個綜藝節目暗精靈的視頻嗎？事情和這個事件有關，我聽說他們最近打算封閉全校，讓學生觀看這些錄像視頻。】

織田作之助搜完視頻，回來：「……嗯？」

給小孩子看綜藝節目的錄像，有什麼意義嗎？

「安吾」也很無奈，【他們還說這是『充滿希望的影像』呢。】

……所以到底為什麼給孩子們看綜藝節目的錄像，會跟「充滿希望的影像」扯上關係？

織田作之助不明白，但他能理解白倉望走神的原因了。看來白倉望真的是因為這件事情而在上課的時候走神的，無論是誰聽說一群小學生不僅要留級，還要被關在學校裡做奇怪的事情，都會很想報警吧。

帝丹小學確實很奇怪，好在他有可靠的好友，可以問清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