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動物……動物園……」

路半夏一邊念叨著這個詞，一邊朝著家裏走去，雨水打在他手裏撐著的黑色長柄傘上，嗒嗒作響。

為什麼別人一提到動物，想到的都是什麼獅子老虎小兔子，我想到的就是「歐內的手」和「奧利安費」呢？

路半夏一邊回憶著古神的低語，一邊深深地反省著自己，是不是過於抽象了。

越是這種看似普通的詞，越是給了作者最大的發揮空間，路半夏習慣性地頭腦風暴，不知不覺就已經走到了家門口。

樓外秋雨依舊，路半夏收起長傘，用傘頭在地上磕了幾下，還沒敲門，房門就已經被打開了。

韓笙一臉燦爛笑容地站在門口，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光著腳穿著睡衣，而是換上了那雙透明的涼鞋和短褲T恤。

路半夏一愣，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下雨了啊。」

「嗯！」韓笙用力地點了點頭，眼神中滿是期待。

「唉。」路半夏無奈地嘆了口氣，接著忍不住也笑了起來，「走吧。出去走走好了。」

「哦！」韓笙迫不及待地舉手，接著小跳一步，來到了門外。

路半夏順手拉上門，大概回憶了一下才發現，這好像是韓笙來到自己家裏之後的第二場雨。

小妖怪對於雨似乎有一種別樣的癡迷，路半夏儘管不是很理解，但他倒也不介意帶著韓笙在雨天散散步。

自己決定把她帶回家的那一天，剛好也下了雨。

就是那個時候，看著坐在垃圾桶旁邊的小妖怪，路半夏第一次做出了一個違背本心的決定。

但現在看來，這個決定並不壞——倒不如說恰恰相反。

有了韓笙的生活，比之前要好了太多。

路半夏側過臉看向韓笙，小妖怪也剛好轉過頭，和他的視線相對。

「嘿嘿。」韓笙像往常那樣，咧嘴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

於是路半夏迅速地別過臉去，不動神色地抹了抹下巴。

樓道口的風微涼，現在剛剛過了下午第二節課的時間，但天已經灰濛濛的，像是黃昏。

到這會兒路半夏才反應過來，他手裏只有一把傘。

韓笙已經邁步走出了樓道，看到路半夏停在原地，扭頭問道：「你怎麼不走啊，路半夏？」

「我隻帶了一把傘。等我一下，我上去拿傘。」

「我不用傘。」

韓笙抬手，雨珠輕輕打落在她的掌心，順著她白皙的手腕淌落。

她的長發在風中微微飄動，眼睛就像是現在的天空，濕漉漉一片。

於是路半夏想了想，還是提著傘走出了樓道，卻沒有撐開。

韓笙看到路半夏也沒有打傘，眼中露出欣喜，但少見的沒有開口，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等待路半夏走到與她並肩的時候，才重新邁動腳步。

雨水打在路半夏的外套上，他不自覺地抖了抖，不得不承認，夏天已經過去了。還好秋天的雨不像夏天那麼奔放，不然這會兒路半夏應該已經濕透了。

韓笙低頭看著腳下的水坑，每一步都故意踩上去，眼中滿是不加掩飾的快樂，單純得像是個玩水的孩子。

路半夏看著這一幕，已經鬱悶了幾天的心情，不知不覺暢快了不少。

兩個人一路走出小區，向步行街對側的公園走去。

「你為什麼這麼喜歡下雨天？」

「不知道。」韓笙老老實實地搖搖頭，還不忘用腳尖劃開面前的小水坑。

帶著沙粒的水珠濺起，粘在她光潔白皙的小腿上，留下有些礙眼的汙漬。可小妖怪對此毫不在意，在她眼中每一滴雨都像是從天而降的禮物。

「你能想起來多少之前的事？」路半夏話剛出口，忽然意識到似乎不該提起這件事。

但好在小妖怪並沒有多想，她歪著腦袋，想了想回答道：「就之前跟你說過的那些。需要我再說一遍嗎？」

「別了別了。」路半夏連忙擺手，揭別人瘡疤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我很喜歡下雨天。」韓笙揚起臉，微笑望著天空，任由細密的雨珠打在臉頰上，「不過現在不是最喜歡的。」

「那是什麼？」路半夏一愣。

「我現在最喜歡路半夏。」

「……」

路半夏倒吸一口冷氣，夾帶著水分的空氣險些讓他嗆到。

韓笙低下頭，重新看向路半夏，眯起眼睛笑了起來，笑容一如既往的純真，一如既往的美麗。

她說這句話大概是沒什麼深意的，對小妖怪而言，喜歡自己和喜歡泡麵是同一種喜歡，所以是可以排序的。

可現在天下著雨，他和一個頂漂亮的姑娘站在雨裡，姑娘的頭髮濕濕的，他的心也有些濕潤了。

氣氛曖昧得剛好。

「媽媽，他們為什麼不打傘？」

「噓，不許說話，趕緊走……」

拉著孩子的年輕媽媽尷尬地從兩人身旁路過，不解的小孩一邊被拖著走，一邊扭頭好奇地朝路半夏看來。

「他們是不是要親嘴了？」

「……再說話我就打你屁股。」

路半夏剛剛有些悸動的心，頓時回歸無欲無求狀。

「那什麼，雖然我知道你沒別的意思，不過喜……喜歡誰這種話，最好還是不要亂說，容易引起誤會。」路半夏撓著臉頰，側臉避開了韓笙的視線。

韓笙雖然不是很理解，但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哦，好啊。」

「……」

「路半夏，那個小朋友說我們要親嘴了。我在電影裡看過的，有男人和女人會親嘴。這是什麼特別的儀式嗎？」韓笙湊近了些，眼中滿是求知若渴的光芒，閃的路半夏有些睜不開眼。

「……不是，不會，之後告訴你。」

「哦。」

「……回去吧，我還有事。」

「收到收到。」

路半夏第一次體會到「狼狽」兩個字的重量，他幾乎是一路低著頭回到家中，直到換好衣服重新坐在沙發上，才逐漸緩過神來。

「你也換個衣服吧。」

他探出半個身子，剛想提醒韓笙，就看到小妖怪渾身冒著熱騰騰的蒸汽，從自己的房間裡走了出來。

「換什麼？」

「……沒事。」路半夏咳嗽兩聲，接著從包裡拿出一本剛出刊的Novelist，「對了，這上面有我前幾天寫的小說。我想應該也給你看看。雖然輸了吧……不過我自己還是挺滿意的。」

「好啊！」韓笙快步走到路半夏面前，抬手接過雜誌，很快就找到了路半夏小說在哪一頁。

路半夏故作平靜地擺弄著手指，但視線還是不自覺地朝韓笙的方向瞟去。

接著，他看到韓笙的表情，由開心到疑惑，接著到震驚。

「……我寫得有這麼誇張嗎？」

「啊，不是……」韓笙抬起頭，話都有些說不利索，她吭哧半天，把小說往桌子上一放，起身就朝自己房間跑去。

「去哪？」

「我……我去施無雙家！」

「走正門！」

路半夏困惑地拿起小說，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並沒有發現有什麼問題。

除了插畫和文字有些不搭噶吧。

不過這至於讓小妖怪這麼吃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