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笙摸了摸鼻頭，思考這個噴嚏出現的原因。

妖怪好像不會生病，所以韓笙很少會打噴嚏，只有在聞到乾辣椒的時候才會忍不住。

還好這次沒從自己鼻子裏噴出來火星子什麼的。

她盤腿坐在軟綿綿的懶人沙發上，擺弄著施無雙給她的手機。沙發是路半夏前兩天剛剛搬過來的，說是躺在上面看電影會更舒服。

路半夏說的話肯定是對的，這個軟乎乎的椅子確實很舒服，韓笙甚至懷疑路半夏在上面施加了什麼魔法，否則很難解釋為什麼這兩天她甚至想跟沙髮長在一起。

拜託自己作畫的那個人說好了昨天晚上給初稿，但到現在還沒有任何動靜。

好在韓笙也不著急，她輕輕撓著腳踝，盯著手裏這台不過幾兩重的小玩意兒。

這個是手機，路半夏有，施無雙有，柳竹雨有，似乎身邊的人都有。

但韓笙沒有，無論是她來自的地方，還是她來自的時間。

找回了部分記憶後的韓笙，並沒有過得更輕鬆，相反，如果說原本白紙一樣的自己還能無條件地接受這個世界的一切，現在她已經在某些時刻開始感受到深刻的差異了。

她來的那個時代，女孩不會在夏天驕傲地露出手臂和後背，出行沒有鋼鐵和橡膠組成的汽車，連路似乎都是坑坑窪窪，沿著小山和丘陵起起伏伏。

韓笙的記憶裡，有連綿不盡的山，一望無窮的湖，狂風蕭瑟的荒漠，她記不清到底是哪，隻記得無論哪裏的房屋都是窄窄的土路和低矮的木樓，那些曾經為人們遮風擋雨的住所，被這個時代城市裏的高樓映襯的像是小孩過家家搭起來的玩物。

韓笙並沒有對路半夏說這些，她不覺得自己現在的混亂有什麼值得讓路半夏費心的。

至少和被詛咒和唾罵環繞相比，韓笙覺得自己活得很幸福。

現在她很開心，她和路半夏住在一起，她可以去施無雙的屋子裏學畫畫，她每天可以躺在軟乎乎的沙發上，抱著會發光的電腦看企鵝和肥肥的海豹，大盤雞和泡麵好吃到讓她想要流淚，她遇到的所有人對她都很友善，沒有人圍在她周圍用兇狠到讓人膽寒的眼神看著自己。

所以她很珍惜現在的時光，她也想為這樣的生活做些什麼。

如果能用畫畫來表達，那就更好了。

韓笙把手機從左手倒到右手，從右手換到左手，一直等到自己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叫了，還是沒有等到委託人的回信。

就在韓笙想今天到底是吃兩桶還是三桶泡麵的時候，一直靜默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韓笙打開屏幕，按照施無雙教自己的，點開對方發來的消息。

「啊，是個文件。」

施無雙專門教過自己，如果有人發來藍色、綠色和紅色的小方塊，這個叫做文件，分別要用什麼軟件打開。

韓笙點開藍色的文件，一目十行地記住了上面所有的內容。

「姐姐和弟弟的故事。」

她歪了歪腦袋。

路半夏和路一秋是姐弟。

「玄月大大，您好，這是小說的大綱。」對話框閃爍。

韓笙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領口，又回想了下施無雙，認真回答：「我不是很大。」

「……那就叫您玄月老師吧。您看一下，大概兩張插圖，第一幅是姐姐和弟弟小的時候，日常的生活，第二幅是他們在兩千年後重逢的時候，內容我都有描述。」

「哦。好啊。」

「第一幅要體現出他們生活的平淡但是又溫馨，第二幅最好能表現出時隔兩千年後再相見時，兩個人的釋懷。」

韓笙撓了撓臉頰，覺得這個要求似乎有點太過於抽象。

但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回答：「好啊。」

「您大概多久能出稿？」

「出稿？」

「就是給我最終的稿件。」

「三十分鐘。」

「……哈哈，老師您還真是愛開玩笑啊。這樣吧，我大概諮詢了一下責編和其他畫師，您四天之後把插畫給我就好，不用厚塗的，您平時用的蠟筆或者水彩就可以。」

「好啊。」

「那一言為定，有什麼問題您隨時問我，我都會第一時間解答的。辛苦老師了！」

「還行，不辛苦。」

韓笙撅了噘嘴，覺得這個人真奇怪，為什麼非得四天之後才讓自己給他畫。

但是施無雙說要盡量滿足「顧客」的需求，所以韓笙就答應了下來。

現在問題是，她不太清楚到底要畫什麼。

平常的畫，很多都是施無雙給了具體的題材或者乾脆給她一幅草稿讓她自己發揮，但像這位「顧客」這麼抽象的要求，還是第一次。

韓笙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種事，還是要問問路半夏最好。

畢竟他真的有個姐姐，不像自己，是個孤兒。

想通了這一點，韓笙就開開心心地燒水泡麵去了。

幾十分鐘後，兩桶泡麵很快下肚，就在她即將打開第三桶泡麵的包裝的時候，客廳的大門被推開。

「今天有點涼了啊外面，過兩天一起去挑件衣服吧。」路半夏摸著小臂，哈著氣換好了拖鞋，「今天是鮮蝦魚板面？」

「對，還有番茄牛腩面，這個是老壇酸菜牛肉麵。」

「……不是說了別吃酸菜牛肉麵了嗎。」路半夏臉一黑，「家裏也有肉，你自己做點菜不好嗎。」

「好吃。」韓笙的理由無懈可擊。

接著她想起來了重要的事，連忙舉手：「路半夏，我想問你個問題。」

「問唄。」

「你跟你姐姐小時候都是怎麼相處的啊？」

「你問這個幹什麼？」路半夏一愣。

「因為我想不出來。我沒有姐姐。」韓笙回答得理直氣壯。

路半夏心想還挺巧，你算是問的正是時候。他自己也剛好要捋一捋這些事，寫書的時候大概能用到。

於是他坐了下來，清了清嗓子，開口：「我跟老姐吧，小時候其實沒現在相處的這麼和睦——雖然現在也不能叫『和睦』吧。」

路半夏一邊想一邊說，把自己小時候和路一秋的事，說了個不停。

等他終於覺得嘴唇有點乾的時候，才發現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

「唉，總之就是這樣。」路半夏笑了笑，「我就是在被老姐的『壓迫』中艱難成長的。現在看到她朝我瞪眼，我都還是會後背發毛。」

但是自己絕對信任的人，路一秋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那一個——老爹老媽甚至都不如老姐靠譜。

這句話他沒有告訴韓笙，路半夏有些不好意思，直接跟其他人說這種話。

「我在外面吃過飯了，你把桌子收拾收拾，該幹啥幹啥。我要開始碼字了。」路半夏起身，想要抬手揉一揉韓笙的腦袋，像往常一樣。

只是他看到小妖怪忽閃忽閃的眼睛，忽然覺得有些心虛，於是抬起的手繞了一周放在了自己的腦袋上，尷尬地撓了撓，轉身走進了臥室。

韓笙坐在餐桌前，歪著腦袋想了半天。

「姐弟小時候，是要經常打架的。而且姐姐打人的時候，很嚇人。」

她篤定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