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故事有問題嗎？可是剛才老師你不是才說過……」

「不是你的問題，是別人的問題。」沙柳打斷了路半夏。

這下路半夏是真的摸不著頭腦了。

「具體內容我不能告訴你，但是有個同期的新人……就是我之前給你提到的那個，寫了幾乎跟你一模一樣的題材。」沙柳的聲音已經有些按捺不住詫異，「很奇怪，如果不是確信你們不可能有聯繫，我真的懷疑你們是不是做了什麼交流……」

「一模一樣？」路半夏先是一愣，接著反應了過來，「可是我不是跟他一組啊，就算題材撞車了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吧？」

「你們的故事雖然是獨立寫作的，但讀者是一口氣讀完雜誌的。兩篇題材類似的故事撞在一起，很容易就會造成審美疲勞。你的對手可是一雨知秋，你要明白她不是什麼剛出道的新人，她是個有百萬粉絲的老手。任何可能分走票數的巧合，都可能直接給你宣告死刑。」

沙柳的話雖然聽起來嚴重，但路半夏心裏清楚，現實情況只會更加糟糕。

「那個人寫的東西，很厲害？」他試探性地問道。

電話另一頭的沙柳沉默了片刻，岔開話頭：「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你馬上來Novelist，我們重新商討一下。」

「商討什麼？」

「故事要變，哪怕題材不動，故事線也要變動。」沙柳的聲音少見得有些急躁，「打車過來，我還在樓下的咖啡廳等你。帶上電腦和身份證。」

「身份證？帶這個幹什麼？」

「晚上你可能回不去了。」

「……」

路半夏深吸一口氣，接著迅速起身：「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電話掛斷，路半夏幾乎是用火燒屁股的速度收拾了桌上的電腦和身份證，接著拎包就往外跑。

這種可以稱之為「奇跡」的巧合，竟然真的在自己身上發生了。

剛才沙柳的沉默幾乎已經是默認了，和自己撞車的稿件，很優秀。

那贏下柳竹雨的概率，將會變得很渺茫。

路半夏拉開家門，往樓下跑去，跑到一半又折了回來，站在施無雙家門前急促地敲了幾下門。

「你好？」

房門後傳來施無雙略顯緊張的聲音。

「無雙，是我。麻煩告訴下韓笙，我今天可能晚點回來，最壞的情況是回不來了。讓她自己想辦法解決晚飯。」

撂下這句話，路半夏也來不及等小妖怪回復，接著急匆匆的衝下樓去。

過了許久，施無雙家的大門才被緩緩推開一條縫，穿著套頭衫的施無雙從門縫裏向外瞄去。

「路半夏走了。」施無雙身後傳來韓笙的聲音，看得出來她很篤定。

「啊……嗯。」施無雙倒是把這句話理解成了問句，點了點頭，「他已經走了。剛才他說的你應該也聽到了……」

「聽到了。」韓笙眨了眨眼睛，「他不回來了，讓我自己找吃的。」

「……雖然有些偏差，但是大體上還是對的。你可以在我這兒吃飯，沒關係的，我剛好買了羅勒醬，可以煮意麵給你吃。」

「哦！那是什麼！聽起來很好吃！」韓笙眼睛一亮，接著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用力搖了搖頭，「不對，我是有其他事情來找你的。」

「是插畫嗎？」

「你怎麼知道？」小妖怪好奇。

施無雙嘆了口氣，她大概已經猜到那幅「一拳超人」版的姐弟插畫出了點問題，但先前一雨知秋的到來打斷了她和韓笙的對話。

而且比起來這個，她有件更在意的事。

「韓笙，你是不是……」施無雙抬手，在自己臉上比劃了幾下，「化妝了？」

「嗯嗯。」韓笙用力點了點頭，「是不是很神奇啊，柳竹雨給我化的，她還說之後要教我。」

「柳竹雨？」施無雙仔細想了下這個名字，似乎有印象，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聽過，「啊……我是說，很漂亮，很適合你。」

「謝謝，你也很漂亮。」韓笙貫徹書上講的「禮尚往來」。

「……你要說的問題，是不是第一幅插畫？」

「是啊，你真厲害。」韓笙一邊從腰後抽出自己的原稿，一邊一五一十地把發生的事講給了施無雙聽。

聽到最後，施無雙大概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小說原稿呢，可以給我看一眼嗎？」

「好啊。」韓笙拿出手機，打開她唯一會使用的APP，「就是這個，他發給我的，我都看完了。」

施無雙點點頭，接著接過韓笙遞來的手機，認真地閱讀著。

韓笙雙手背在身後，耐心地等待著，時不時用腳背蹭一蹭自己的腳踝。

「嗯，我看完了。」十幾分鐘後，施無雙終於揚起臉，「雖然前面的描述裡，他們姐弟兩人確實有打鬧的片段，姐姐看起來還好像一直在欺負弟弟，但其實顧客想要表達的，是藏在這些表象後的東西。」

「表象後的東西。」韓笙重複著這幾個字，但表情已經出賣了她對此一無所知。

「嗯……怎麼說呢……」施無雙抓了抓頭髮，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棘手的時候。

有些事情看來稀鬆平常，可是真的要讓你解釋清楚，反倒顯得不那麼容易，就比如你很難跟別人解釋清楚為什麼沒有男孩穿裙子——漫展上的那些除外。

於是思來想去，施無雙發現自己竟然無計可施。

剩下的可選方案裡，只有一條是可行的。

「對方要求的交稿時間，最晚是明天？」

「嗯嗯。」

「這樣吧，我會想辦法先幫你做一幅草稿，你按照我的草稿去填充，就像我們最開始練習的那樣。」

施無雙很不想做這樣的事，她討厭當別人的槍手，更不會請別人來當自己的槍手。

但這是韓笙第一次接到商稿，如果真的搞砸的話，對她後續的發展可能會有不利的影響。

施無雙也解釋不清楚這到底是出於「師徒情誼」，還是純粹被面前姑娘的美貌所「魅惑」——亦或是兩者都有，但她現在確實很想幫上韓笙的忙。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韓笙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是，很不好。但這是唯一的辦法。而且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明知道有些地方我還沒教好，就讓你接了商稿。」施無雙這話倒是出自真心，「我看下……這個體量的插畫，應該還好。我能在晚上出來一稿，用你的繪畫速度，趕在明天之前很輕鬆……」

就在這個時候，施無雙的電話忽然響起。

「一雨……」她話說了一半，接著抱歉地朝韓笙合掌，小跑回陽台按下接聽鍵。

「喂，你好……」

「老師，可以拜託你在原畫上做些修改嗎？事出突然，但這可能是必要的。」

一雨知秋的話，乾脆明了。

手機險些從施無雙的手裏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