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半夏猜到了花妙雨的效率，但他沒有想到這姑娘這麼快就做出來了一版。

「你直接發給我圖片就好了，不用高清的，我還是懂一些規矩的。」

「這麼重要的東西，打字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再說了你離我這兒又不遠，來一趟咯。」花妙雨很快回復了過來。

路半夏撓了撓後腦杓，花妙雨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圖片看不看得清是一回事，打字說不明白也是一方面，而且他今天和沙柳也商討了不少細節，當面和畫師溝通確實效率高不少。

他簡單預估了一下自己今天和明天的工作量，決定還是跑一趟比較好。

於是路半夏轉身，對著還在被魏憐陽抱著揉臉的韓笙開口：「那什麼，你要不等會兒自己回去？我要去一趟別的地方。」

「好嗚……」韓笙被魏憐陽捏著臉頰，說話有些含混，可表情卻很是開心。

「你趕回去碼字嗎？等下不一起吃個晚飯？」魏憐陽發出邀請。

「去一趟畫師那兒。」路半夏言簡意賅，下意識地避開了韓笙的視線。

小妖怪只是眨了眨眼睛，並沒有表露出太多其他的情緒，和往常沒有什麼差別，依舊是哪怕天塌了都是「歲月靜好」的模樣。

「就是那個那個，那樣兒的畫師？」韋光正在自己胸口和屁股比劃了幾下，蟑螂惡霸的機甲顯然並沒有阻礙他想表達的內容。

「……人是正經畫師，我只是去商量一下具體細節。」

路半夏看到一旁柳竹雨玩味地捏著下巴看著自己，總覺得有些不自在，於是不再拖延，再次和韓笙叮囑一句之後，轉身就走。

「你不用跟著去嗎？」柳竹雨走到韓笙面前，微微皺眉，「你如果不舒服，也可以反抗一下的。」

「反抗路哥幹什麼？」魏憐陽好奇。

「我說的是反抗你。」

「我很開心啊。」韓笙被魏憐陽像個抱枕一樣抱住，可臉上的笑卻依舊燦爛，「遇到你們我很開心。」

「是嗎，那就好。」

柳竹雨望著路半夏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一次上門還有些生澀，第二次到花妙雨家路半夏走得輕車熟路了許多。

這次花妙雨開門的速度要快很多，甚至路半夏都懷疑這丫頭是不是直接在門口坐著等他過來了。

「來吧，畫就在客廳。」

花妙雨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色長袖衛衣和卡其色長褲，衣袖上還隱約可見沾上的顏料痕跡。她並沒有像之前那樣精心打扮，而是幾乎素麵朝天，整個人身上少了幾分讓人敬而遠之的優雅，反倒更多了幾分學生氣。

顯然，工作狀態的畫師，是沒辦法保持絕對優雅的。

但路半夏覺得這樣的花妙雨更有意思一些，至少相處起來不會那麼麻煩。

「笑什麼，看到姑娘素顏的時候要保持克制是最起碼的禮貌。」花妙雨挑眉，話語像是責備，語氣更像是開玩笑。

「抱歉，我只是覺得很少見你這樣。」

路半夏一邊說，一邊換好拖鞋向客廳走去，他現在更關心那兩幅至關重要的插畫。

客廳中央的畫架上，靜靜地擺著兩幅已經快要完工的插畫。

「喏，具體場景的選擇我沒有詢問你的意思，是自己挑選的。」花妙雨說得很自信。

但她確實有自信的資本。

這兩幅畫分別對應了路半夏小說開頭和結尾的兩個情節，在同一個地方，不同的時間，同樣的人。

一副畫是清晨，背對著畫面的男女依偎在一起，他們的身旁百鳥環繞，雲煙縹緲；另一幅畫是相同的地點，卻隻坐了一個背影有些消瘦的女孩，她的頭頂是狼牙月，背後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

不管從完成度，還是從情緒的表達，與文字的契合程度，這兩幅畫都稱得上是完美。

「有些細節還需要修改。你今天應該去Novelist那邊討論了吧，有什麼需要更新的地方嗎？」花妙雨的話很直接，也很有底氣，「沒有大改的話，後天給你交稿。」

「啊……好的。」路半夏似乎剛剛回過神來，連忙答應，「我很滿意。謝謝。」

「我可是接的商稿，肯定要認真工作咯。」花妙雨似笑非笑地走近了些，「當然，根據客戶情況不同，認真的程度也會有差別。」

她的肩膀幾乎貼著路半夏的手臂，沒有精心打扮的漂亮姑娘反倒更容易勾起人的保護欲，像是帶刺的黑色玫瑰只剩下灑在紅毯上的花瓣。

「呵呵……」路半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尷尬笑了笑。

老實說現在這種情況，對路半夏來說卻是有點難熬，如果不是工作關係他是絕對不會自己一個人跑到花妙雨家裏來。

「沒勁，人家可是在跟你表明態度誒。」花妙雨似乎對路半夏的回應不太滿意，挑眉道，「說吧，你有什麼看法。別裝，我知道你有話要說。」

「沒有，我只是有點好奇，你的畫風似乎有些變化。」

「這都能讓你看出來，不錯不錯。」花妙雨滿意地拍了拍手，「畫風當然要和文字相對應才好。這個故事和之前的都不太一樣，我自然也會做出一點調整。怎麼，不滿意嗎？」

「不，很滿意，老實說比我想的還要好。」路半夏實話實說，「我這邊也有些細節修改，不涉及構圖的，我晚上修改完成之後發給你。」

「不著急。期待看到你的作品。」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請講。」

「你覺得這個故事怎麼樣。」

「對我來說，還不錯。」花妙雨避開了路半夏的視線。

「就是沒那麼好。」路半夏自然聽得出她話裡的意思，「有什麼地方需要修改嗎？」

「沒有，只是我的個人感受，我不喜歡悲劇的結局。」花妙雨給出了自己的解釋，「如果讓我拍泰坦尼克號，傑克最後是要穿著鋼鐵俠的盔甲把露絲給帶回美利堅的，不然也太可憐了。」

「沉到海底是蠻可憐的。」

「我說的是露絲。」花妙雨的眼神微微閃動。

「不管怎麼說，鋼鐵俠也有點太……」路半夏無奈地笑了笑，「沙柳也確實跟我說過，可能很多人沒辦法接受這樣的結局。不過從故事性來看，這麼安排是最合理的。」

「最合理？」花妙雨看著路半夏，半晌才重新露出微笑，「的確很合理。」

她伸了個懶腰，指了指大門開口：「那我就等你稿子咯。沒什麼事你就先回去吧，不送。」

「這態度反差也太大了。」路半夏笑了笑，知道花妙雨是在玩笑。

「你也歸心似箭吧，畢竟家裏可有個小美人兒等著呢。」花妙雨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路半夏頓時方寸大亂，有些窘迫地離開了花妙雨的家裏。

花妙雨就站在客廳裡，盯著面前的兩幅畫，一言不發。

許久之後，她才抬手，從一旁拿出一盒火柴，隨手點燃了客廳的插畫。

兩幅畫很快化為灰燼，煙霧報警器被觸發，頭頂的噴頭灑下白色的水霧，化為灰燼的插畫冒起屢屢白煙，很快濕透，整棟樓都響起了著火的警報聲。

花妙雨沉默地站在警報聲中，表情複雜。

「合理，但是我不喜歡。」她輕聲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