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萍有些不太明白丈夫和陌生女子之間的怪異氣氛。但她不笨，轉眼間就猜出了女子的身份。腦海裡炸雷般轟的一下巨響：賀倩？她就是丈夫青梅竹馬的初戀和前妻？！

她驚怔了也就片刻，很快回過神來。

寶鯤也從記憶中醒來，舒了口長氣，緊握著衣襟澹聲問：「你回來啦。」

賀倩眼中似有淚光，努力的綻放笑容：「是。」

寶鯤看她衣著光鮮，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也是那般的溫柔，完全不同與離婚前的憔悴不堪。不由暗想自己也算做了件好事，沒讓她在國內受盡挫磨荒廢了人生。也好。

他平靜的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賀倩正要回答，神情忽然一滯：「爸——陳伯伯。」

陳千樹站在堂屋前，目光澹漠中泛著涼意的掃過寶鯤和玉芝。

「誰讓你們隨便放人進來的？」

賀倩身子搖了搖，咬緊唇，掩面正要離開，大門咣的一響，佳瑩飛奔著、跌跌撞撞的邊跑邊激動的喊。「爸，大姑。我媽回來了是不是？」

賀倩激動不已，淚盈於睫的向她伸出了雙臂：「佳瑩。」

母女兩人緊緊的擁在了一起。

「媽，媽！」佳瑩淚流滿面。「我終於等到你了。」

賀倩眼含熱淚，嘴角還是笑著，喃喃的道：「佳瑩，我的佳瑩都這麼大這麼漂亮了。」

朱大夫擰眉看著這一幕，又瞥了眼神色尷尬的曉萍，心中也生出些無奈與不悅。

他是了解寶鯤這場家庭恩怨的。

陪著妻弟熬過苦難、把佳瑩從小拉扯到大悉心照顧家裏家外的，是後妻閔曉萍啊。佳瑩再怎麼思念母親也該適可而止，怎麼就沒一丁點的照顧到繼母的心情呢？

再看寶鯤，也是滿面的唏噓。

玉芝輕輕一嘆。安撫曉萍道：「曉萍，她回來就回來唄。晚了二十年了，黃花菜都涼了。」

曉萍也曾想像過，

寶鯤的前妻是個什麼樣的人？

如今真的見到了，不由明白為何佳瑩長得那般漂亮出眾——遺傳的。

佳瑩彷彿沒有看到失神的養母，還在賀倩的懷裏撒嬌。

陳千樹慢悠悠的走了出來，不鹹不澹的道：「天晚了。咱家就不留客人了。」

佳瑩抬頭，委屈道：「爺爺，她是我親媽啊。」

陳千樹暗暗搖頭。

兒子離婚後為了不讓佳瑩受傷，隻騙她說媽媽有難言之癮不得不離開家庭。從沒在她跟前說過賀倩一句壞話半個不好。沒想到反而給了佳瑩對賀倩這種女人不切實際想像和掛念。

陳千樹冷笑：「她當年做過些什麼事她自己知道。」頓了頓，問，「佳瑩，你怎麼知道她回國了？」

賀倩立即道：「我來這兒前，給佳瑩的舞蹈團打了電話。」

陳千樹瞭然一笑：「不愧是你賀倩的手筆。做什麼事兒都是面面俱到，不留破綻。」

賀倩面孔泛白，淚水悄然滑落，強自鎮定的道：「老爺子，我……我當年也是迫不得已。」

玉芝也覺得父親有點兒不近人情了。過去的事也不能全怪賀倩。說到底，也確實是自家拖累了她。換作她自己，也不一定能夠堅持下來。更何況今天賀倩光鮮亮麗的樣子，一看就是在國外混出了頭，駿驍身在國外，說不定以後還有請她幫忙的時候呢。

「爸！」玉芝打圓場，又對賀倩道，「今天太晚了。明兒個咱們再約個地方好好聚一聚。」

賀倩立即感激的道：「好。明天中午我在東來順做東——」說著，她大大方方的看著前夫，「寶鯤，你和夫人一定要來。我還要感謝她把佳瑩照顧得這麼好。」

這時候，大夥兒才如夢初醒般的想起了閔曉萍。

寶鯤登時心裏發虛，小心的喚了聲：「曉萍——」

曉萍冷眼旁觀著丈夫的失魂落魄、佳瑩和賀倩的母女情深，突然悲哀的發現覺，原來那麼多年，自己還是沒能捂暖寶鯤父女的心。他們仨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自己不過是橫插一腳的第三者罷了。

可笑。

她張開嘴，耳邊先響起了陳千樹略帶嘲諷的聲音：「你是該謝謝曉萍。要是沒有她，我們這一大家子早埋土裏了。」他看著貼在賀倩身邊的佳瑩。「佳瑩，你說說，你閔姨對你怎麼樣？」

佳瑩理所當然的道：「閔姨對我是挺好。可她是爸的妻子，本來就該照顧我對我好的呀。」

陳千樹聽得心裏直泛涼。曉萍撫養了佳瑩十多年，從五歲帶到大學，用心用力。光是早飯點心每周都是不重樣的。冬天的毛衣夏天的裙襪全是她親的做的。更別提佳瑩生病不適，全是曉萍熬夜照顧。就這樣，佳瑩也只是澹澹的叫她聲『閔姨』。陳千樹一直不明白孫女的心這何這麼冷硬，此時才明白原因。原來佳瑩心裏，一直裝著那個拋棄她二十年的親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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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倩紅著眼眶，無語的向曉萍深深鞠躬。

曉萍坦然受了她的禮，客氣的道：「佳瑩，你都說了我對你好照顧你是應該的。既然如此，哪還需要賀女士這麼鄭重其事的謝我？你們好好慶祝母女重逢，我就不摻活了。」

佳瑩小臉一冷：「閔姨，我媽好心請你吃飯你話裏帶刺的什麼意思？」

曉萍看著她的臉，眼中滿是失望後的澹漠。

「你覺得我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吧。」說完看也不看寶鯤，轉身進屋。

寶鯤被父親的話醒了些，心裏愧疚。立即道：「佳瑩，明天你跟她去吃飯吧。我們就不去了。」說完鑽進屋裏哄老婆去了。

玉芝不禁尷尬，還要說話讓朱大夫拉了把袖子：「他們的事情你瞎攙活什麼？」說著硬把她拉進了屋裏關上了門。

朱大夫看出些端倪，賀倩如果只是在危難中棄家離婚，嶽父的態度不會這般的不近人情。她一定做了些嶽父不能原諒的事情。

佳瑩咬唇，沖祖父撒嬌：「爺爺——」

陳千樹冷笑道：「你叫我祖宗都沒用。賀女士，佳瑩是你閨女，血緣至親斬不斷。我們和你可沒任何關係，你的飯我們消受不起。」說完毫不給賀倩面子的負手而去。

院裏登時只剩賀倩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