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城外，兵營中，陸竹雨面前的桌桉上，傳訊玉符再次浮現金色小子。

「槐南，你住在那，記得雲波湖旁有一塊大石頭嗎？」陸竹雨問。

「嗯！聽說那大石頭是突然出現在湖邊的，我娘說那時剛剛懷上我呢。」洛槐南嘴角露出笑容，即便是父母將她賣給了人販子，但想起童年的生活，洛槐南依舊能感到快樂。

「那槐南你還記得石頭上的字嗎？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洛槐南微微點頭：「那時雖然我不識字，但有人說過上面寫的就是這十二個字，好像意思是天地間事物有五十條大道可走，上天安排註定的有四十九條，其中一條被人所隱去……就是萬事萬物都有一線可能可以扭轉！」

「差不多是這意思，我師父也經常說這句話。

探子回報說，逆道人到那村後，卻在那石頭前枯坐了三月，等到她消失的那一天，湖邊多了一具屍體，是當地一個村民的屍體，好像叫……陳阿狗來著。」陸竹雨看著抄錄的情報說道。

洛槐南的笑容瞬間僵住了，童孔驀然放大。

「竹……竹雨姐，你，你剛剛說死的那個人叫什麼？」洛槐南顫聲道。

「陳阿狗。」陸竹雨小心翼翼重複了一遍，她和蘇臨都察覺到了洛槐南的異樣。

「怎麼會？」洛槐南呆住了，紅彤彤的眼眶，淚水汩汩流出。

還沒等周圍人反應過來，洛槐南便轉身跑出了營帳。

蘇臨愣了一下，連忙追了出去。

陸竹雨茫然地低頭，看著紙上幾行簡短的文字，滴咕道：「這也太巧了吧。」

……

蘇臨跟在洛槐南身後，不遠不近，任由對方肆意奔跑，也不去拉住她。

他很能理解洛槐南的心思，只要是家人，即便分開多年，但依舊會心心掛念，如果現在有人告訴他，在原來的世界，他的弟弟蘇天遭遇不測，不幸身亡，蘇臨估計也會和洛槐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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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候，他應該為槐南小弟的意外感到遺憾，應該好好安慰她才是。

但不知為何，蘇臨感覺自己被成千上萬條無形的透明絲線緊緊纏繞，一種令人倍感不適的情緒盤踞在心頭，讓他如鯁在喉，那時一種看不見，但卻能實質感覺到的東西——違和感。

太巧了。

實在是太巧了。

叢冰清在成為逆道人前，去了槐南老家，悟道般在一塊石頭前枯坐三月，並在消失前一天，殺死了槐南的弟弟，這件事怎麼看都與洛槐南脫不了乾係。

蘇臨的雙腿機械地跟隨著洛槐南，大腦卻雙線程運作，思考著另一件事，更多的奇怪的線索浮現在腦海，他想起槐南此前說過，叢冰清帶著一個女子，那女子讓她感覺，她與對方只能有一個活著。

現在，蘇臨可以斷定這不是錯覺，而是一種冥冥中的聯繫。

叢冰清的轉變肯定與槐南有關，但這也太古怪了，在遇到南志賢之前，槐南不過是一個普通農戶家的女兒才對，怎會與修仙扯上關係？

等等！好像不是普通人！即便沒有修仙，槐南的玄陰之體卻是天註定的！

當蘇臨抓到觸手能及的唯一線頭時，前方的洛槐南也停下奔跑的腳步，站在山丘上，撕心裂肺地哭嚎。

然後她轉過身，哭著對蘇臨說：「他很乖的，娘把我的雞蛋給他，他又偷偷藏起來送給我吃。我走的那天，他還藏在籠子裏想跟我一起走。」

蘇臨張了張嘴，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洛槐南：「我弟是因為我死的！」

「槐南，你不能這麼想，你弟弟的死，可能是……」

「肯定是這樣！」洛槐南嘶啞地喊道，「她身邊人是沖我來的！我弟和她們又有什麼關係！隻可能是因為我！」

洛槐南捂著臉在原地蹲下，雙肩聳動，抽泣不止。

蘇臨緩緩走上前，輕輕抱住了對方，此時此刻，他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才好。

正如槐南說的那樣，現在最合理的猜測，便是叢冰清出於某種對洛槐南的企圖，殺死了她的弟弟。

「我會殺掉她的。」蘇臨說。

這一夜，洛槐南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直到在蘇臨懷中哭到昏睡過去。

「叢冰清，你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蘇臨自語道。

將洛槐南送回營帳後，蘇臨再次回到陸竹雨的軍帳中，桌桉上的紙張明顯更多了。

「有新的發現嗎？」

「就這些，自己看吧，現在叢冰清就在武安城內，要找她很容易，但我們對付不了她，她能在天條底下施法，身邊一直跟著幾十個凡人，即便派一整營的人過去，也是白白送死。

就在之前，至少稍微攔了一下，我們就死了不少人，若不是槐南突然不見了，恐怕死的人還會更多。」

蘇臨皺眉問道：「她沒有趕盡殺絕？」

「沒有，她很快就離開了此地，我想她在天條之下施展神通，依然有所代價，否則她沒必要留手，完全可以將眾人屠光。」陸竹雨說。

蘇臨摸著下巴，開始推理。

叢冰清隨身帶著如此多的凡人僕從，可見她也知道自己最大的優勢，是能夠無視天條施展法術，所以若能將她身邊所有凡人殺光，就能重新將局勢扭轉為修士間的戰鬥，在這種局面下，蘇臨有絕對的優勢。

其次，叢冰清施展法術很可能有代價，當然，也不排除對方心軟，手下留情的可能，但這種可能無限趨近於零。

若是無視天條還能沒有代價，那叢冰清就是增強一萬倍的楚北陵，她完全可以帶著幾千號凡人，孤身一人直接踏平大夏整個修仙宗門。

「組織一隊弓箭手，把她身邊的凡人全部射殺！」蘇臨果斷道。

「做不到，叢冰清警覺性很高，對隨從的保護極為周到，我派出過一隊精銳弓箭手，配合誅仙司的甲等隊，意圖將叢冰清的隨從全部射殺，再讓甲等隊滅殺叢冰清。

但現在，弓箭手已經全軍覆沒，甲等隊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

那次暗殺失敗後，叢冰清隔空喊話，若是再有一次，她便會直接將城內士卒全部殺光，我們不能在輕舉妄動了。」

「能殺光，但不想費力氣，果然有代價。」蘇臨默默點頭。

空氣重新安靜，毛筆尖的墨滴到紙上，陸竹雨表情嚴肅，愁眉緊鎖。

終於，蘇臨打破了沉默：「我去見她。」

「你有辦法對付她？她現在就是天條的化身，你在她面前就是一個凡人。」

「辦法是有的，或許……嗯……大概吧。」蘇臨說。

蘇臨的辦法就是往昔之影的bug，利用過去的自己曾經用過的招數，他在羅天門時，被楚流玉的搬命術，將視覺搬到了與叢冰清對戰的未來，也就是現在都還沒發生的未來。

而在那個未來，他用激光眼幫助未來的自己，殺死了叢冰清。

天條的懲戒，似乎無法跨越時空的因果，懲戒另一個時空維度的自己。

不過，蘇臨也不十分確定，因為他記憶中，在和叢冰清進行決戰時，並沒有看到叢冰清身邊有別人，所以當時的他，並不一定受限於天條。

還是問問天尊吧，蘇臨轉身，突然愣住。

他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天尊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