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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嫡子》第二百九十九章 皇權可下鄉
朱允熥的眼神實在是太有過於曖昧。

僅僅是一瞬間,朱高熾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腦海中想到了二伯的身影,還有可能會在將來步二伯後塵的炳哥兒的身影。

朱高熾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我體弱……」

他原本想要用自己多年體弱多病的借口,來拒絕朱允熥可能會丟過來的大鍋。

只是朱允熥卻沒有給他說完話的機會。

嘴角微微一揚。

朱允熥挑眉笑道:「前幾日,鵲清還在和我說,惠妃娘娘已經在算吉日,依著老爺子的意思要為我擇日完婚。」

原來是婚事。

朱高熾心中不由鬆了一口氣。

只要不讓自己變成二伯的樣子,就萬事大吉,萬事皆可商量。

朱高熾點點頭:「也該是成婚的時候了,大伯當年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雄……」

朱允熥笑笑:「是啊,父親和我這麼大的時候,英哥兒都已經能走路了。」

朱高熾的神色變得有些暗然起來。

朱雄英,是宗室難以提及的悲痛。

朱允熥搖搖頭擺擺手,繼續道:「你是知曉的,信國公如今在中都頤養天年,在京的也就是有湯五叔一人。所以前些日子,老爺子賜了一座宅院給湯五叔,回頭成婚的時候,鵲清是要從京中的宅院出發的。」

朱高熾縮縮腦袋,他想到了一個很不好的事情。

然後,低聲支支吾吾道:「那……沐姑娘那邊……」

宮裏頭現在都知道,信國公府的小女娘和西平侯府的小女娘,都是要嫁給太孫的。

只是到現在為止,誰都不清楚,到底誰是太孫正妃,誰是太孫側妃。

朱允熥微微一笑:「如今交趾道平定,雲南那邊也趁機掃蕩了寮人部,雲南到境內土司如今是兩面受到擠壓,形式大概會越來越穩定。所以,朝廷已經下旨西平侯奉詔回京入職都督府,雲南道將會交給沐春坐鎮。」

西平侯也要回京了。

這可是應天城裏一個大消息啊。

朱高熾心中默默的感嘆了一聲。

這時候,朱允熥又繼續道:「只是現在給西平侯回京選擇宅院,時間上卻也不夠,所以彩雲到時候會以信國公義孫女的名義,與鵲清一起上花轎。」

這是不分先後,一視同仁的意思了。

只是,朱高熾心中也大為好奇起來:「所以,誰是太孫妃?」

「是鵲清。」朱允熥平靜的回了一句。

朱高熾臉上立馬露出一抹古怪,然後說道:「那你剛剛……」

朱允熥這時候忽的伸出手,勾住小胖的脖子,將兩人拉到了一塊。

朱允熥對著小胖挑挑眉頭:「我是聽說,沐成要護送西平侯回京。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小子似乎對我很有些意見。到時候迎親的時候,為了少挨那小子毒打,你得給我當儐相。而且不光沐成來了,沐昂也會來應天,還有沐昕。」

朱高熾立馬渾身一顫,舉起雙手將朱允熥推開,然後身子後仰,臉色也變得有些煞白:「這事我幹不了,我不抗揍,還怕疼。這事,你得找炳哥兒,他皮厚肉糙的抗揍。」

朱允熥拍拍手:「他也是儐相,只是我聽說沐成很是英武,再加上他家那幾個兄弟,我怕他一個扛不住。」

朱高熾開始連連搖頭。

沐成那廝的名聲他也是聽聞過的。

在雲南道啥的土司膽寒,更聽聞一個拳頭就給一頭大象給撂倒。

光一個沐成就很麻煩了,還有沐昂和沐昕也來應天城。

朱高熾不由低頭看了看自己沉甸甸的肚子。

「你不如現在就打死我。」

朱高熾昂著頭,擺出一副誓死不從的樣子。

朱允熥卻是哼哼一聲:「我可是聽二十三叔說了,惠妃娘娘也在為你和張指揮使家的女娘選日子。就在我後面,到時候可不要怪我從講武堂找一幫人去女方家啊。」

「你這是公器私用!」

朱高熾憤憤不平。

朱允熥充耳不聞。

最後,朱高熾臉色一軟,滴咕道:「那你得允許我著甲……」

「著甲!」

朱允熥大聲爽朗的應了下來,只是看著小胖的眼神,不免暗含一抹惋惜。

…………

「娘親曾經說過,女兒家的嫁衣,得自己一針一線的織綉出來。宮中的造辦雖好,可總還是不如自己綉出來的好。」

「典禮的時候穿宮中造辦的鳳衣,等殿下您進婚房的時候,就可以看到妾自己繡的嫁衣了。」

「殿下到時候該先去雲妹妹的房,妾不急,妾等著您。」

如今總是一片祥和的東宮,小花園旁的花房中,湯鵲清正俯身在綉桉前,一針一線的為自己綉著婚房中穿著的紅嫁衣。

一旁,是蜷縮著身子,同樣趴在綉桉前,學著湯鵲清的模樣為自己綉著嫁衣的沐彩雲。

陽光正好,透過花房前的細紗,溫柔的陽光讓花房裏顯得溫馨寧靜。

朱允熥則背著雙手,俯身伸著臉湊在湯鵲清的面前。

見到丫頭這般得體溫柔的已經將自己的成婚當日的行程給安排好。

朱允熥面帶笑容,輕聲道:「何必分先後,一道就好了。」

「呀!」

在朱允熥的背後忽的發出一聲驚呼,只見其實一直在偷聽打過綉嫁衣的沐彩雲,已經是滿臉羞澀通紅,低著頭抱住被扎針了的手指。

面色嬌羞,如春如桃面。

光陰成線,紛紛撒撒在綉布上,火紅的綢緞和羞紅的臉頰,遙相呼應。

再看湯鵲清,亦是滿臉漲紅,終於是忍不住的伸出一雙玉手輕輕的推搡著朱允熥,想要將這個混不吝的皇太孫給推開。

「總是每個正形……」

湯鵲清嬌嗔了一聲。

卻不想,剛剛伸出去的手,就被朱允熥一把撈住,一隻大手輕輕的握住湯鵲清的一雙玉手。

朱允熥滿臉真誠,義正言辭道:「我自是做不到厚此薄彼,分個先後。兩難之下,只要如此,才不算慢待了你們哪一個。」

湯鵲清心口猛跳,渾身發熱,櫻唇輕咬:「你這是歪理。」

「但是絕對公平!」

朱允熥瞪著眼,重申了一遍:「你們都待在一個婚房裏等我,我也不用先後,一併挑開你們的紅蓋頭,誰也不落後。」

湯鵲清心中幾乎都要化了,這混不吝就是想要自己和雲妹妹待在一起。

那種事情怎麼說出口的。

當真是羞死人。

湯鵲清已經是將一顆腦袋給整個兒埋進幾欲爆炸的胸口裏。

朱允熥微微一笑,湊到了湯鵲清的耳邊:「不做聲,就是答應了。」

混不吝!

「快走快走……」

湯鵲清手上不斷用力,卻是引得胸前一陣波瀾。

朱允熥還想繼續撩撥的時候,兩個一直跟著自己到了現在的小丫頭彩蓮、彩蝶已經是到了。

「殿下,文華殿行走解學士來了。」

還不等朱允熥開口,湯鵲清已經是曾的一下站了起來,推搡著他就往外頭出去。

「解學士定是為了國事而來,您還是快過去吧。」

說完便不管不顧的將朱允熥給推到了花房外頭。

另一頭。

原本還縮成團的沐彩雲,這時候聽到朱允熥已經離開,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抬起頭。

小丫頭眨著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面帶姣紅的盯著轉過身滿臉無奈的湯鵲清。

丫頭低聲喃喃道:「其實殿下這麼做,也是極好的……」

「傻丫頭!你在說什麼!」剛剛送走混不吝的湯鵲清立馬瞪大了雙眼,心中無奈長嘆,送走了混不吝,這又來了個拎不清的。

揚天長嘆一聲。

湯鵲清走到了沐彩雲身邊,一把將丫頭抱在懷裏,左右晃了晃,這才開始諄諄教導了起來:「丫頭,你可千萬不要被他給矇騙了。咱們家的殿下啊,壞心眼是最多的!」

「殿下很壞嗎?」沐彩雲仰著頭,看向身後的清姐姐:「可是好幾次……我都聽到姐姐你在屋裏叫殿下是好人……」

這……

湯鵲清臉上唰的一下又紅了起來,滾燙滾燙。

她伸手就輕輕的拍在了沐彩雲的腦袋上。

「傻丫頭!下次不許半夜還在外面晃悠了!睡得迷迷湖湖的,定然是你聽錯了!」

沐彩雲哦了一聲,低下頭,眼中卻是愈發不解。

「明明是白天的時候聽到了……」

…………

驕陽從神烈山上撒進了應天城。

滿山林木遮擋下,陽光斑斕參差。

尚不算溫暖的陽光,將初夏的濃霧給沖開,滿天的霧氣變成了露水。

一切都像是被剛剛洗刷過一般,充滿了生機。

就如同此刻的大明,一如初生,生機盎然。

漫長的宮廷深紅甬道,大明朝的官員們已經走了一遭又一遭。

琉璃瓦下,幾隻麻雀昂立在獸首之上,俯瞰著甬道裡漸漸進入宮廷的飛禽走獸們。

合抱粗的從西南深山之中砍伐出來的巨木,被刷上了一層層的膩子、底料、裹上紅漆,撐起了一片華蓋琉璃。

重巒疊嶂,巍峨不凡。

在陽光和薄霧下,宛如九闕天宮。

而那廊下的宮娥,便是王母治下的仙女。

那些內宦,則是玉帝治下的小神。

至於如山林一樣矗立在薄霧晨光下,那一尊尊宛如金山一樣的宮廷上直二十六衛親軍將士,便是那滿天的天兵天將。

大明朝的一天,從現在開始。

天下,若無大事,將以昨日的步驟重複。

而在這九重宮闕之中,也將會決定明日的天下步驟如何。

「啟稟陛下,征南大將軍、開國公常升,現已領兵踏足佔城,連攻數城,臣請奏陛下,佔城是以道而立,或併入交趾道,還請陛下早做決斷。」

陛階上,朱允熥身著赤色圓領斜襟龍袍、頭戴烏紗折角朝天巾、腰系藍底紅面鑲金邊綴明玉帶、足蹬玄面白底靴,眼若星辰,頂劍眉颯爽,正從容不迫的手分前後平靜注視著朝堂上。

這是吏部尚書詹徽正在進行工作報告和請示。

已經徹底肅清交趾道後,常升並沒有休整多久,一等到京衛輪番去往交趾的大軍一到,就開始了繼續南下進攻佔城的軍略。

理由很簡單。

原陳朝國主陳暊找不到了,大明懷疑他是潛逃進了佔城,藏匿在佔城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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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明需要派人在佔城找到陳暊。

佔城國主在上國使臣面前,稍有顯露不從,此舉大不敬。

於是,大明朝的征南大將軍,自然是要為了維護大明的尊嚴,發兵征討佔城。

如今,這消息從交趾傳來,恐怕已經是從佔領數城變成打下整座佔城,亦或是佔領過半。

如何善後佔城,就成了首當其衝的要務。

禦座上,朱元章目光掃過殿內群臣,迎著殿外的陽光,一股豪情從他的心中滋生出來。

僅僅是坐在這華蓋殿內,大明的將帥和士卒,就在萬裡之外將勝利的戰報傳回來。

天下。

在這一刻,猶如掌中物。

「六部諸衙何意?」

朱元章將佔城的處置意見,交給了朝堂上臣子們,此乃朝議。

文武兩班發出了一陣竊竊私語。

少頃,吏部尚書任亨泰出班,立於詹徽身邊。

「啟稟陛下,交趾道新征,以清化大都督總領道務,交趾三司分治,此乃百廢具新,諸臣工於邊疆之地,治理安民,頗有建樹。

而交趾道,幅員不足與中原十二道比,佔城亦如此。臣等以為,當並佔城全境於交趾道。

且今歲恩科業已將畢,屆時足可選派新科官員南下,以為交趾道現官副手,撫順交趾道。」

禦座上,朱元章默默點頭。

並佔城入交趾道,這本亦是他心中的謀劃。

新征之地的一統才方便朝廷管理,且交趾和佔城並就面積不大,兩地加在一起,大抵才能夠得上湖廣道一道面積。

只是,朱元章這時候還是低頭看向陛階上的朱標。

「太子何意?」

朱標當即轉身,面朝老爺子躬身作揖:「臣以為,諸位臣工所言可行。」

朱元章再行點頭,沉聲道:「佔城以此照辦。」

華蓋殿內,群臣躬身。

「臣等遵旨。」

朝堂上到現在已經議過好幾樁事情,朱允熥都一言不發,直到此刻方才轉身拱手作揖開口道:「臣有事啟奏。」

朱元章雙眉一抖,朗聲道:「準奏。」

「臣奏南疆九龍江平原事。」朱允熥緩聲開口。

九龍江就是湄公河在交趾道那邊的稱呼。

而九龍江平原,也就是那座讓他垂涎欲滴良久的湄公河平原。

九龍江,那可是往日裏大明朝堂上鮮少聽聞的地方啊。

於是,朱允熥此言一出,滿殿官員紛紛豎起耳朵。

朱允熥則繼續道:「朝廷現已設交趾道,佔城不日即收,南方沿海全入我大明掌中。而九龍江平原,卻有不下湖廣、直隸、江西三道肥沃之地。

臣以為,九龍江平原目下可謂之荒蕪蠻夷之地,雖有少人藩屬我大明,卻不足沐中原王道教化。

當命征南大將軍待佔城事畢,揮兵西去,分九龍江平原作大明兩道,遷交趾道官署以新徵招撫之地策略繼行於九龍江平原兩道。」

說完之後,朱允熥默默後退一步,側目看向朝堂上那些文官。

交趾道原先是用來和大明開國功勛武將們做置換的。

而隨著佔城的新征,以及以中山王府為首的大明民用海船的建造,南方的土地和利益自然已經引起了這些文官們的注意。

就如同是乾柴遇烈火,有關交易的一切,都在無聲之中默契的達成。

沒人會和錢糧過不去。

一座堪比湖廣、直隸、江西三道的九龍江平原,足以讓這些人捨棄掉所謂的中原固有。

哪來的固有?

天下自古皆為漢地爾!

朱元章默默一笑,這小子總是能在恰當的時候,提出恰當的請求。

他默默的看向殿內的臣子們,輕聲出口:「卿等以為……」

「臣等附議。」

不等皇帝將話說完,百官已經盡數躬身拱手,山呼附議。

朱元章面露笑容,抬抬手:「擬旨行文交趾道清化大都督府及南征大軍吧。」

說完之後,朱元章便當即給了寶貝大孫子一個讚許的眼神鼓勵。

而此時。

朱允熥卻才真正開始了自己的真正意圖。

他再一次轉身,沉聲道:「臣再奏,交趾道新征,佔城新征,九龍江平原待征,三地皆為土人,無我大明黎民,不足謂之明。臣請陛下降旨,徵辟遷移直隸等地百姓,定居新征三地,充盈我朝子民,費數代屯田,實我大明疆土。」

這事有古怪。

朱允熥剛一開口,朝堂上的官員們就心中警醒。

原本遷移百姓去交趾道等地,確實也是在朝堂各部司衙門的議論之中,但這事情還要等南方徹底的穩定下來才會進行。

而且,遷移的百姓也多以東南等地的百姓為首,畢竟距離更近,不必擔心遷移百姓去了交趾道等地會水土不服。

直接從直隸遷移百姓,倒是少有之事。

畢竟,從古至今,都是遷移天下富戶定居京畿首善之地。

哪裏有將京畿之地的百姓給遷移出去的事情。

朱元章沉吟片刻,目光一動,掃過殿內。

「從三品廷議。」

華蓋殿裏,好奇心已經衝破殿頂,擊碎了無數的琉璃瓦。

然而,從朝議變成廷議,皇帝陛下還劃定了從三品以上才可參與,直接將殿內大半的官員給踢出了廷議的範圍。

不夠格的官員們,只能是畢恭畢敬的躬身作揖,默默退朝離殿。

出殿後,不少人還回頭深情的望了一點華蓋殿內。

這一刻無數人的心中同時默契的響起一道嘹亮的聲音。

當官要當廷議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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