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談之事，不歡而散。

至於張元帥此人，則是白白送死。

再一次證明，當漢奸需要付出臉皮和生命的雙重代價。

本想做帶路黨，幫助大明拿下廣西，卻不曾想最後安南人為了討好大明，將他的人頭當做了賠償的一部分。

「嶽麟！那可是百萬白銀！」

梅殷雙目嗔怒道：「你可知我朝如今的境遇？每年北伐軍餉就佔據頗多，百萬銀兩可解燃眉之急！」

廖永忠心中同樣疑惑，即便接受了求和，大不了翻臉不認人，何必直接拒絕？

「敢問二位，陳日昆連王室的寶庫都丟了，他上哪裏集齊這百萬銀兩？」

嶽麟此言一出，廖永忠皺眉道：「安南百姓？」

孺子可教。

嶽麟笑道：「不錯。我軍好不容易才深得民心，諒山府如今就算駐軍，也不會引起反省反感。」

「如若接受了百萬銀兩，陳日昆此人定會搜刮民脂民膏，屆時我軍的名聲臭了，百姓仇視，距離敗走安南不遠矣。」

想到此處，廖永忠一陣後怕，這種沒有硝煙的戰爭，還是讀書人玩得明白。

嶽麟步步為營，想要將安南納入大明版圖。

陳日昆環環相扣，想要借民力來擊潰明軍。

「那為今之計……」

「德慶候，可聽說過輿論戰？」

「輿論戰？此為何物？」

「唉！德慶候，梅殷將軍，你們要多讀書才是！」

被嶽翰林鄙視過後，二人對這「輿論戰」更為感興趣，隻得虛心請教。

廖永忠親自為嶽麟斟茶，後者才笑道：「輿論戰麽，顧名思義，就是製造輿論！」

「此舉為了弘揚戰爭正義，爭取民眾支持；揭露對手，陷其於不仁不義之地！」

「如若運動的黨，便可激發己方鬥志，凝聚軍心士氣；削弱敵方鬥志，分化瓦解敵軍。」

打仗還能這麼玩？

廖永忠隻覺得這是個大號的離間計，對象成了安南百姓和安南朝廷。

「今日，咱們就將陳日昆的醜態公諸於世。」

「就說他要搜刮百姓，用以討好我大明。」

「我大明皇帝，出身貧苦，體恤百姓，豈能行如此齷齪之事？」

「請諸位百姓放心，我大明誓要為安南萬民討伐陳日昆！」

梅殷捏了捏自己的臉，按理來說，咱們才是來進攻安南的外來者。

被嶽麟這麼一說，他都覺得己方是正義使者，打仗不過是為了解救水深火熱的安南百姓。

「嶽麟！你這番話，說的老夫熱血沸騰！」

「當年隨陛下起兵，咱們就是為了天下黎民百姓！」

「此番陳日昆昏庸無道，為了安南百姓，我等定要挺身而出！」

傳銷的最高境界是什麼？

連自己人都被洗腦！

顯然廖永忠和梅殷已經接受了「輿論戰」。

不到數日，安南境內就流傳了陳日昆的齷齪事跡。

「此人不配當我們的國主！」

「為了討好明人，竟然要搜刮我等的銀子！」

「明人與我等秋毫無犯，國主卻要禍害百姓！」

「天理昭昭！此等狼心狗肺之人，就該被大明討伐！」

其中輿論引導者，不乏假扮成安南百姓的鷹隼團成員。

這等「陰損」之事，吳笛最是擅長，吳狐狸輕而易舉掌握了輿論導向，便將其傳播至安南全境。

「大人果然厲害，那陳日昆無論如何接招，恐怕都不是大人的對手。」

「誰說讀書人無法掌兵？我與大人便是其中翹楚。」

吳笛眯眼離去，一旁的趙老四納悶道：「吳狐狸，咱們現在停滯不前，還能等安南人投降不成？」

吳笛暗道一聲「莽夫」，隨後笑道：「也並非不可！」

——

新安府。

雙方隔空對招，陳日昆可謂是大敗而歸。

本來擁有安南民心的他，現在被明軍直接描繪成了賣國賊。

為了保留國主的地位，竟然要搜刮百姓，討好明軍。

安南人自古以來就是硬骨頭，以至於後來的米利堅和法蘭西都曾經苦不堪言。

他們質樸的愛國情懷，使得即便在惡劣的環境中，也能夠與侵略者抗爭到底。

可若是內部產生了矛盾，百姓們的戰鬥力就會大幅度下降。

例如現在，安南百姓覺得明軍人不錯，有錢真給，有事真上。

反倒是陳日昆這廝，怎麼看都不順眼。

身為國主，主動挑起戰爭，輸就輸了，結果卻要百姓為這場戰爭買單。

「國主大人……為今之計……」

「趕快闢謠！就說這是明軍的圈套，本國主從未這般想過！」

可惜，輿論戰一旦開打，先手的一方總會佔領輿論高地。

尤其是如今明軍勢強，安南勢弱，明軍所說之事，又是陳日昆心中所想，一切都那麼合情合理。

以至於陳日昆的解釋，顯得那般蒼白無力，反倒坐實了明軍的輿論。

——

「嶽麟！你當真是好手段！」

「如今安南百姓誰不對咱們稱讚有加？」

「沐英和藍玉的軍隊，甚至沒有受到太多的抵抗！」

廖永忠欣喜不已，最近傳來的都是捷報，他彷彿已經看到攻破新安府，活捉陳日昆的壯舉。

「德慶候，現在咱們退回諒山府，記得依舊跟百姓秋毫無犯。」

嶽麟此言一出，再次令廖永忠和梅殷懵逼。

「嶽麟！你當打仗是兒戲不成？我軍將士好不容易打下來的……」

「廢話少說，一句話，滅國之功，還是你那點攻破城池的功勞？」

梅殷再次啞口無言，並非他對嶽麟心服口服，而是滅國之功的誘惑太大！

多少武將，一聲都無法擁有如此功績！

「德慶候意下如何？」

「撤！現在就撤！全聽嶽翰林做主！」

明軍突然撤離，三路大軍盡數收縮到諒山府，直接令安南人傻眼。

好在陳日昆的反應夠快，當即令士兵們重新佔據了城池。

重「奪」城池的陳日昆，如今看待城中百姓，可謂是頗為不順眼。

尤其是這些賤民，口中竟然稱讚明軍，責備他的軍隊，想要搶奪本國百姓。

「來人啊！但凡稱頌明軍者，皆為明軍細作，給我一個不留，都抓起來！」

殊不知，陳日昆已經深陷嶽麟設下的輿論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