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會兒。

錢老爺子真的來了。

他看上去非常虛弱，臉色也非常之難看。

錢多多推著輪椅。

小聲對他說著什麼。

好像在說，讓他保重身體，別太激動。

陳羽看到他們，自然是愣住了。

不過，短暫愣神之後，他又馬上迎上去。

「錢老爺子，您怎麼來了？」

陳羽忙問，道：「您的身體…」

錢老爺子已經是絕脈之身，死在目前。

拖著如此病軀，還要來這種地方，實在太過為難他了。

「是啊！」

錢多多也趕緊，道：「讓他別來，他非要來，攔都攔不住。」

當時，錢老爺子接了一個老友電話，就突然變了，一定要來看看，誰也攔不住。

「老爺子，您這是何必呢？」

陳羽無奈。

「我這不是聽從你的意見嗎？」

錢老爺子哈哈一笑。

「聽我的意見？」

陳羽不解。

「你不是讓我看看，老外們被騙得團團轉的醜態嗎？」

錢老爺子哈哈一笑。

「本來我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的，可，我突然來了興緻，想要看看。」

「錢老爺子，您別說笑了。」

陳羽嘆氣。

很顯然。

他並不相信，老爺子這一番說辭。

他一定有必須來的原因。

「說笑？那你說，我為什麼來？」

錢老爺子笑著反問，道：「幫助吳勁松這個老混蛋？」

「這個……也不太可能。」

這一點，陳羽是非常篤定的。

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錢老爺子都是有底線和原則的。

不可能幫助吳勁松。

「你既然知道不太可能，就別問了。」

錢老爺子哈哈一笑，道：「我來這裏，自然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吳勁松突然走上來，道：「跟我說說？」

「說個屁。」

錢老爺子冷哼，道：「吳老頭，你心知肚明，要不是你撩撥老子，老子絕不會來這種鬼地方。」

「別這麼說。」

吳勁松笑呵呵，道：「老友，只要你幫我，我許諾給你的事情，一定實現。」

「幫你可以，但是，我隻說實話。」

錢老爺子坦然，道：「如果東西是我的作品，我一定如實說，如果不是，我也會如實說。」

「那是自然。」

吳勁松點頭，道：「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對於作品的事情，你一輩子都不說謊。」

錢老爺子是一個造假的。

他也經常騙人。

可以說撒謊無數。

但是，有一點，他是從來不撒謊的。

就是關於自己的作品。

這是他的一個原則，甚至，可以說是一個怪癖。

「知道就好。」

錢老爺子冷哼道：「這是我一輩子堅守的原則，馬上要死了，自然也不可能放棄。」

「那是自然，老兄是一個有原則的人。」

吳勁松伸出大拇指，讚歎道：「老兄，你看看這個宣化大瓶，是不是您的作品？」

他指向宣化大瓶。

錢老爺子遠遠看著宣化大瓶，道：「像。」

一個字。

讓陳羽心中咯噔了一下。

什麼意思？

難不成錢老爺子真要指認？

讓自己倒霉？

不僅僅他心裏咯噔一下，在場眾人，都心裏咯噔了一下。

他們心心念念的宣化大瓶是假的？

這可是他們萬萬不能接受的現實。

畢竟，手裏那麼多錢，就是慕名來買宣化大瓶的。

「哈哈！像？我看不是像，應該就是。」

吳勁松哈哈大笑，非常得意。

「這個……不太好說。」

錢老爺子否定了他，道：「多多，推近一點，我看看。」

「好。」

錢多多推著輪椅。

「爺爺，您千萬別傷害陳先生。」

她自然是話裏有話。

很明顯是希望，錢老爺子不要堅持自己的原則。

如果強行堅持，恐怕會傷害到陳羽。

「傻孩子？你什麼意思？你是讓我放棄自己的原則嗎？」

錢老爺子反問。

「有時候，原則也不是不能放棄的。」

錢多多小聲道。

只有他們倆個能聽到。

「你胡說什麼呢？我會堅持原則，不管為誰，都不可能更改原則。」

錢老爺子態度非常之堅決。

「可…」

錢多多還想解釋什麼。

「沒有可是。」

錢老爺子打斷她，道：「這件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厲害，錢兄這一點，我是非常佩服的。」

吳勁松伸出大拇指，讚歎道：「別說只是小小陳羽的利益受到損害，就是陳鶴年復生，都動搖不了老哥的原則。」

錢老爺子很敬重陳鶴年。

可，對於原則來說，陳鶴年也沒辦法撼動。

這一點，確實不容置疑。

很快。

錢老爺子來到了宣化大瓶近前。

他拿出放大鏡，仔細看著宣化大瓶。

「像，確實非常之像。」

錢老爺子點點頭。

「您別老說像啊！」

吳勁松直白，道：「您就直說，這是不是您的作品。」

「這如果是我的作品，我當場死了都樂意。」

錢老爺子由衷道。

「您什麼意思？」

吳勁松不解。

「如此完美的藝術品，如此漂亮的瓷器，如果是我的作品，我真願意馬上死。」

錢老爺子撫摸著宣化大瓶，就像撫摸嬰兒肌膚一般溫柔。

「這不是我的作品，這是真品。」

「什麼？」

吳勁松怒吼，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他沒想到，錢老爺子竟然違背自己的原則。

而且，錢老爺子在電話裡已經答應過了，這一次一定幫他。

可，時代臨頭，他竟然變卦了？

這讓吳勁松怒不可遏。

這不是拿他當猴子一樣耍嗎？

「你竟然違背自己的原則。」

吳勁松怒吼，道：「姓錢的，你晚節不保了！你號稱要一生堅守的原則，狗屁都不是。」

「別這麼說，我並沒有違背自己的原則。」

錢老爺子很肯定，道：「這件大瓶確實不是我的作品，也確實是數百年的真品。」

「怎麼可能！」

吳勁松不信。

而且一切確實是真的。

這尊宣化大瓶確實是真的。

不是錢老爺子的作品。

這也是陳羽的底牌。

他一直都沒有任何畏懼的底牌。

這是真品，他當然不怕。

不管吳勁松用什麼辦法，有什麼底牌，他都不怕。

真金不怕火煉。

既然是真的，自然什麼都不怕。

而且，一直以來，陳羽也沒有擔心過宣化大瓶。

就是錢老爺子來了，他也沒有。

他一直擔心的是錢老爺子為何要幫助吳勁松。

而非瓶子。

「你說謊！」

吳勁松怒吼，道：「你就是說謊，你敢耍我，別想從我手裏得到想要的。」

「我沒有說謊。」

錢老爺子非常坦然，道：「如果這是假的，出於對陳羽的庇護，我一定會自殺。」

「我寧願死，也不願意違背自己的原則。」

「我寧願死，也不願意傷害陳老哥的後人。」

「可，顯然這是真品，我沒必要死。」

「而我的原則，也沒有違背。」

聞言。

吳勁松傻在當場。

本來他想讓錢老爺子證明，東西是假的，狠狠打擊陳羽一番。

誰知道，反而證明東西是真的。

讓陳羽佔據了上風。

「老吳，***了我該乾的，實話實說了。」

錢老爺子提出要求，道：「現在你可以把東西給我了吧？」

「你休想。」

吳勁松大怒，道：「我讓你是來扳倒陳羽的，你做到了嗎？」

「我從來也沒有答應過幫你扳倒陳羽。」

錢老爺子很平靜，道：「我只是答應來拍賣會上實話實說。」

「你也答應了，只要我實話實說，就可以把東西給我。」

「難不成現在你要反悔了？」

一開始，兩人商量，確實只是實話實說。

並沒有別的附加條件。

當時，吳勁松以為拍賣會上的宣化大瓶是假的。

所以，才會這樣說。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東西竟然是真的。

其實，錢老爺子已經抱著必死之決心來了。

如果能成，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如果不成，也沒事。

反正，他不會傷害陳羽。

結果。

也正符合他的預期。

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行，我給你，我不反悔。」

吳勁松冷哼。

說著。

他拿出一張老照片。

「錢老哥，你是想要這張照片吧？」

老照片上，有一個年輕的女子。

女子笑得很甜。

從裝束上看，是民國時期。

「對，就是這張照片，你小子還真沒騙我，真有這張照片。」

錢老爺子高興壞了。

本來平湖一般的心情，瞬間波瀾四起，激動非常。

「大家一定非常好奇，這張照片是誰對吧？」

吳勁松冷笑著。

他沒有第一時間把照片給錢老爺子。

這小子明顯憋著壞水，不可能這麼輕易的讓錢老爺子如願。

畢竟，他的目的沒有達到。

「沒人關心這個，也沒有在乎這張照片。」

錢老爺子趕緊，道：「你別墨跡了，也別耽誤大家時間，趕緊把照片給我。」

「別急，別急。」

吳勁松冷笑，道：「這不就是你妹妹的照片嗎？至於這麼著急？」

「你是想要死後，跟這張照片合葬？」

「你妹妹的屍體找不到了，被鬼子挫骨揚灰了？」

「不對。」

「不是挫骨揚灰，好像是當了鬼子們的玩物。」

「被活活玩死了吧？」

「最後，被鬼子們燒了當柴火？」

「你妹妹，可是為了你，才會落入鬼子手裏。」

「要不然，她早跑了，絕不會有如此悲慘的命運。」

他毫不留情的揭開了錢老爺子的傷疤。

錢老爺子臉色鐵青，道：「你說夠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