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韃子已經走了。」隨著天色近晚，苟得一條性命的唐平寇等人才緩緩從密林裏面出來。

太陽晃倒在天邊，赤紅色的晚霞迎著眾人的面頰撲來。

「走吧。」唐平寇扶著自己用布料草草包裹住的右臂說道。先前在逃亡的時候他的右臂中了韃子一箭。

他們這一行人在離開大隊之後並沒有選擇前往潮白河，那樣子只會被韃子的騎兵追上。所以他們繞了一個圈，重新返回了先前出發時的密林。

在密林裡不時悠悠的散發出一絲叫人作嘔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昨夜的冤魂還算先前的新鬼。

「唐將軍，咱們這些人過河之後去哪裏呀？」一位鼻子被削去的男人策馬在一旁詢問到。他們都是先前返回自願為唐平寇助陣的騎兵，但眼下那百來人隻余留下二三十個了。

「看一看能不能去京師吧。唐總兵過河後是要徑直去接手京營防衛的，我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進京師和唐總兵匯合。」唐平寇領在前頭，他的駿馬正快步的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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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諸位士兵點點頭，緊跟在唐平寇的身後。

「噠噠噠…」在四面的平原的之上，只有他們這一行人的馬蹄聲。眼下已經是夏初，但這片地的確卻死寂的不像話。

「汪汪！」遠處傳來了野狗嗷叫的聲音，此刻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

唐平寇一行人順著來時的記憶往原路返回而去，韃子騎兵們早就沒了蹤影，唐平寇料想對方應當是已經渡河而去了。

「唐將軍……」走在前面的人停下了。

「怎麼？」唐平寇手握住韁繩，好奇的策馬上前，被那人背影所遮擋住的場景也顯現在他的面前。

「呼……」唐平寇愣住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沒有說任何話語。

那有一片崎區的地塊，黑紅交雜，還有野狗在大塊朵頤。

「畜牲東西。」不知道沉默了有多久，一位在唐平寇身側的士兵才咬牙切齒的說出話來。那個傢夥策著馬發瘋似的沖入野狗群中，每有一劍揮下，便有一犬喪生。

「啊！不許吃！不許吃！」那士兵從馬上一躍而下，頃刻間便殺散了野狗群。那野狗見著人來了，趕忙丟下口中的肉塊向著遠處逃命。

「畜牲！畜牲啊！」士兵左手掐住一隻野狗，他右手去抓對方的身子。

隻噗的一聲便將那野狗的頭顱連著脊椎一同扯了下來。

「唉……」一口濁氣被唐平寇從肺部呼出，融入了更加渾濁的空氣裏面。

唐平寇第一次想吐，是的，看著這麼多的同類屍體擺在自己面前很少人能遏製的住心中的嘔意。

「燒……不，我們不處理這些屍體。」唐平寇並沒有說出處理眼前這些死去同袍屍體的話來，韃子騎兵雖走但誰能保證他們不會返回呢？

「走吧。」唐平寇將感情掩埋入心中，那薄薄的一層皮膚阻斷了他人的視線。

「這……」其他的幾位親兵感到不可思議，他們以為至少也要幫著去收斂。

人要是這麼躺在荒郊野外是成為孤魂野鬼的。

「我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韃子們還要去京師。」唐平寇以沉靜的語氣說道。

他雙手勒住韁繩，月光撫在了他的那一張面孔之上。

「走吧。」唐平寇繼續下令道。

「是。」幾位士兵相繼點頭，他們喊住了那一位去與野狗搏命的同袍。而唐平寇也是第一次知道了對方的名字——楊望。

楊望將劍從野狗的屍體上抽出，那惡臭的鮮血濺射到了他的臉上。一行清淚混合著那血水流下。

「弟兄們！」楊望喊道。

「我會給你們報仇的！老子一定會的。」在將劍收回劍鞘之後楊望隨後翻身上馬，他大幅度的抽著馬匹試圖以此來追上不遠處的同袍。

「噠噠噠…」馬蹄聲遠去了，剛才被殺散的野狗們又重新返回到自己的餐桌上。

風一陣又一陣的吹著，刮在草地上，像是哀嚎又像是怒轟。

雨水很快便落了下來。

「下雨了啊。」朱由檢看著窗外的大雨，這夏雨和人的臉色一樣說變就變。

「陛下。」陳演坐在朱由檢的一側。他們是特地被崇禎給招入宮中的，商議的是有關吳三桂的事情。

「陛下，臣等的意見是封吳三桂作平西侯，蔭其子孫。」陳演看著朱由檢那一張略微出神的臉龐說道。

「平西侯？」朱由檢蹙了蹙眉。

「侯爵封的太大了，叫他做一個平西伯即可。眼下吳三桂戰功並不卓著，如果開了這麼一個口子以後天下的官兵都找朕討要該怎麼辦？」

「是。」陳演遲緩的點點頭。他有一絲憂慮，但看著眼前崇禎的臉色後還是將這憂慮給收了回去。

「那李建泰督師那一邊呢？你們有什麼商議出來的結果？」朱由檢在拒絕了陳演的建議後繼續問道。

「這……」陳演看了一眼身旁的兵部尚書張縉彥，而對方也同樣是一臉苦澀。

「怎麼？」見到眼前二人久不回話，朱由檢不由得蹙緊了眉頭。

「李督師這些天來一直在催糧，他還有建議說……」陳演沒有說下去了。

「李建泰說是否可以在山西、直隸地帶要士紳交糧。」兵部尚書張縉彥試探性的委婉說道。

「膽大包天！」朱由檢忽地站起身來，滿腔的怒火霎時間便表現在了他的臉龐。

「李建泰他以為自己是什麼？是闖逆嗎！膽大包天，膽大包天，他想幹什麼？拷餉嗎！」

「臣等死罪。」見到朱由檢大動肝火，陳演與張縉彥二人趕忙跪倒在地。但縱使臉上是如此，二人心中還是不免得意的。

李建泰不可能入閣了。

「張縉彥，這個李建泰肯定還說了其他的東西。你繼續說，不要瞞著朕。」朱由檢強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陛下，李督師他還說……」

「說什麼！」

「李建泰要陛下您早做準備，最好乘著韃子還未合圍之時將太子外派監國。」

「好，好，好。」朱由檢怒極反笑，一連說出三個好字來。

「陛下息怒啊！」眼見情況不對，陳演趕忙收起了心中的那一絲得意。儘管李建泰多麼不得帝心，但眼下還是需要對方去號召勤王軍的。

「是啊，陛下。眼下韃子叩關，我們還是需要……」張縉彥想試著說上兩句，但他的話還未結束便為一陣急促的聲音所打斷了。

一個渾身澆濕的太監手忙腳亂的沖了進來。

「陛下！不好啦！唐總兵兵敗潮白河了！」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