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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人的自述》第七十六章 苗頭2
死亡到底是被巨大睡意緊壓的沉重,還是靈魂解脫了的浮空。〔引用《17歲紙上的電影》〕

窗外不停下著雨,間斷的打在玻璃板面上,雨絲被暗黃的街燈切成了一段一段,雨絲伴著孫昔明的耳畔。

門外傳來了哢噠的開門聲,累到上氣不接下氣的女聲在後頭抱怨起來。

「哎呦喂,今兒個可累死我了,有好多資料要處理,那樣子到現在還沒有頭緒。」彭可委委屈屈地偏向正前方書房微亮著光,繼續說著,「倒是你看外面雨下的那麼大,也不來接接我。」

「我今天也有事,先去洗澡吧,會感冒的。」他用著溫柔的聲線這麼對軟癱在沙發上的彭可說著,「給你吹頭髮賠不是。」

從往日來看,彭可洗澡洗的很慢,今兒個卻比之前整整快了10多分鐘,浴室裡還傳來斷斷續續,霍然開朗的笑聲。

伴隨著傻笑的回聲,眼睛裏的笑意越來越足,摸索著口袋,那一團急促的錢幣,讓他的眼眸瞬間沉溺下來,這股子涼意從指尖傳遞至心間。

「昔明,昔明,我洗好了,要吹頭髮。」彭可裹著粉白色的浴衣,一骨碌坐到沙發上,嘴裏不直說喊著孫昔明。

既然之前做了諾言,「孫昔明,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懂不懂?」彭可坐在涼椅上晃動著小腿,等著不耐煩了。

「來了來了,我的小公主啊。」孫昔明從浴室拿來了吹風機,先記得手掌將插座插在正前方的坐按上,大概作手筆劃了下電吹風的線剛好能夠到,他開始幫彭可吹乾頭髮,感覺氣氛逐漸升華,有什麼似乎要細水流長的開始了。

兩人心臟跳動的聲音,蓋過了吹風機的聲音,不知是他還是她……

孫昔明在快睡眼惺忪,快睡覺的時候,收到了一封匿名電話號傳來的信息彩鈴,驚擾了他抵足而眠的黑甜一夢。

基於好奇的驅使下,打開一看是兩個小傢夥正在喧鬧的視頻。視頻裡的小男孩兒聲淚俱下的描述站在面前直愣愣的稍大模樣的哥哥控訴將他心愛的玩具全部踩爛著亂扔一地。

還仗勢欺人的說自己的老爸根本不喜歡你,呆在這裏也是寄人籬下,還不如哥哥多乖巧,有能耐的就多多好生對他,別鬧得全家雞不寧。

小孩子的說法或許是無心,但是小小年紀邏輯卻依然清晰明了,而且思維敏捷,這麼能說會道伶牙俐齒的。

倒是苦了那旁邊受氣罕言寡語的哥哥了,顯而易見的直打著哆嗦。

饒有興趣的重複又看了一遍,半夜,嘴裏被無數次分泌過後的口腔變得乾巴巴的,途中當他再次端起水杯坐在床頭的時候,視頻已經停了半響。

循環往複的話語越發燃起那並不光彩的兒時回憶,鼻腔裡突然有些發酸。

一開始孫昔明還以為是對方發錯了人,自己只是湊巧看到了,不料後頭對方又發燒了一條,那一段話著實讓他吃了一驚。

「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這一下子「咣當」一聲,不僅是兒時的記憶寄存至今,能記起的也就寥寥幾筆。除了那幾場痛心疾首的回憶,其餘的大差不差的和著家鄉廚房裏煙囪隨風飄散了。

陌生人的一段話,讓他心臟燃起了迷離以及緊張,孫昔明並不知道是誰?在互聯網的另一頭默不作聲地將兩個人疏離的關係直接牽引到了一塊。

哥哥,不可能是他,他已經死了好多年了,那一次父親說了,不是我的過錯……秋風凜冽的吹過,吹動起窗外的樹梢,影子閃閃而動。

夜半,老人常說,是鬼出沒的日子。作為從小灌輸無神論者的孫昔明,他大可能不必多想,也不必相信。

對方號碼是180開頭,是屬於電信號碼。居住之地來源是龍城市,那麼這號碼莫不成是兒時那幾個熟人所愚弄自己?但是我的父母親早就在十幾年前已經和親朋好友多多少少斷絕來往,至今如此,他自己也想不到到底是誰?

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無不哽住了心結。

「你的父親死因我略有耳聞,不愧是……真是死得極好!」

「你是誰?」孫昔明下唇微顫,飛速的打著字。

「如果你也走你父親的老路,八成所有人都會為你狂歡,物業將在地獄之門跟著你。」

後續再想發也發不到了,底下印著一行灰字——聯繫人已停機,如需聯繫,請聯繫相關人員。

突然而來的短訊信息讓本就喊著像大樹繁茂枝葉般的思緒逐漸混亂,孫昔明懊惱的將遮掩在額前的頭髮,往後撩起,露出圓潤的腦門。

他背靠著牆面,眼睛沉痛的緊緊閉著,彭可頭靠著他的胸膛睡去。在黑暗的房間中,床頭的燈撲閃著奮力發著微亮的光芒。

清醒地躺著的孫昔明,無數次的閉眼在燈光之下再次失眠,又沉默不語良久,喘著斷斷續續的粗氣,躊躇著走向客房。

清醒、孤獨地陪伴著他此刻滾燙的心魔。

次臥的地板上鋪散著模糊了時辰的暮光。床鋪的褶皺七零八落,孫昔明拖著沉重的頭腦,抬眼看鐘,凌晨三點。

他的夢經歷短暫的三個小時。被他欺辱過的哥哥至始至終沒出現他愧疚的心神裡。孫昔明又看了一眼鍾,時間竟因此慢了下來。

黑色的懊悔,餘波未平的懊悔,充斥著非愚則誣的蠢事縈繞著他的過去隨即成了淚洗的窈冥,隨即成了紮根的疲勞。

天亮了很蔚藍,可是卻很空,洸就像這片天空的模樣,葉子試著擁抱過風,瀾倒波隨的讓人分不清它是溫柔還是冷漠。

床頭櫃不適宜響起了鬧人的鈴聲,發著昵喃聲的彭可在床上呼出半打哈欠,調整身姿,翻了個身,觸摸到身邊一陣空蕩蕩的使她正兒八經的逐漸清醒過來。

七點鐘,孫昔明呢?

「昔明,昔明?你在幹什麼呀?」彭可帶著迷糊的聲音喊了半天,外頭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慢緩緩的穿著拖鞋,走出臥室,客廳的窗是開著的,清晨的冷風夾雜著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彭可不由自主的吸吮,了不少,「啊呼。」

客廳的茶幾上還留著煎好的麵包,一顆完整包好並且切開兩半的水煮蛋,這次早就被吹得煙消雲散了。

前些天彭可由於師傅那案子剛向上級請示,為了早些在家準備放個兩天假,最近幾乎三班倒的處理案件,今兒個終於睡了會兒回籠覺。

瞧著北面積滿塵土的桌面,出於女性的優秀良好品德,發揚光輝的勤儉持家的本能,吹醒的彭可準備為多個月未清掃的家拾掇拾掇,興緻沖沖地擼起袖子加油乾,卻儼然失策了——家裏居然連一塊抹布都沒得放,翻箱倒櫃的好像連拖把都沒有,難道當初我沒有準備這些備用品?她不禁質問起自己。

「昔明,家裏把拖把放在哪兒了?還有抹布嗎?」彭可打了通電話。

對方會心一笑,攢眉著。

「你當初都沒給過我,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講過這件事情嗎?你說作為東家會解決的,這一解決就解決了兩年多。」

一拍腦門的彭可恍然若失,「啊?」乾笑著絮絮叨叨了幾聲,便匆匆掛了電話。

真是的,早知道當初就不給自己那點小心思捉弄他了,不然如今也不會為當初那點小事「無地自容」了。

她當即立馬出門買了一套抹布順帶買把拖把的時候,路邊雜貨鋪忽然傳來盧冠廷的《一生所愛》,彭可頭頂著隨意用發箍製起的發包,一手拎著藍色膠袋,一手持著長棍似的拖把。

那樣子就像快意恩仇的孫悟空在世,舉了個金箍棒,在那駐足淺聽。意猶未盡的站在塵土飛揚的大街上聽完全曲,旁邊還是個湛藍色的可回收垃圾桶,混合著藍色膠袋心心相印。

然而,那一首歌是彭可一代人的眼淚,直到回家頭戴報紙製作而成的草帽,費力拖著黑乎乎大理石的時候,依然覺得浪漫得不得了。只是她奇了怪了,當初安個地板,是秉著大理石光滑好清洗,而且有質感,只不過好像怎麼清洗都是黑乎的模樣,還不如省點力氣。

以至於彭可沉浸在自我感動中,差點無意發現被胳膊肘撞到落地的黑皮磨砂質感的本子。

她此刻的心情就如同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什麼都有趣。

駕輕就熟地翻頁,孫志明的名字和很多人的名字,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以往的印象中,那些名字和記憶裡的卷宗受害者之名互相重合。她突然間忘記那時候在想什麼,隻記得指尖輕輕觸摸了那三個字所在的紙面,那一股子留戀感像是一生再也不會看見這三個字。

上面的記載名為陳博遠和孫志明之間的情感糾葛,其中不乏有的狗血的故事,譬如小孩子家的推脫抱怨,以及共搶一女的尷尬事,最後一頁封面的右下角——陳博遠亦是我,我亦是孫……明,只是如今再想起來,對你卻犯下大錯。

『孫"與『明"兩字之間用黑色的顏料筆塗塗改改覆蓋了好幾層。

這孫明,不就是昔明父親嗎?這孫志明,大概是當初那個案子吧。看著字裏行間,估計這兩個人認識。其他人員除出現一位女性,也沒其他的啦,難道就犯下大錯是對孫志明說的?

她的心裏有個大膽的想法,孫明和孫志明之間的淵源,不會還有血緣上的關係吧?如果當初的案子匆忙以自殺結論,那麼很有可能是警局內部有人作祟,但是聽師傅講過,這孫明認為當初案子有蹊蹺——如果是個兇手或者有糾葛的,誰會當著眾人的面認為這件事有問題呢?

書的末尾夾著兩張紙幣,具體來說,長的很像紙幣,不過卻是用塑料做的兩張冥幣。正當彭可思緒重重的循環撥了兩下,這兩張冥幣就悠悠然然的滑了下來。

起初如果不仔細看也沒什麼,但是彭可格外的細緻,給了她難以置信奔騰的心跳——她彷彿被人推入一片鹹腥的海水,仰面朝天,依舊難以呼吸。

兩張冥幣上分別以不同的記號選擇長長短短不一的話。其中一個是關於師父的,用著少數人明了的摩斯密碼致於季春時,當初對不起,我不求你的原諒,長久無法償還的我早該墜入地獄了。

另一張比之前更加蹂躪,字體似乎是孫族傳留下來的字體所記錄的,她看不懂,又或者說她的整顆心已經被前一張冥幣所蒙蔽了。

孫昔明怎麼會給我師父寫冥幣呢,他怎麼會認識,明明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不可能會互相知曉,不會當初那場墜樓,孫昔明,也參與其中嗎?

感受失去的厚重壓著她的口腔喘不出氣,面對一邊是自己心愛的男人,一邊是放在心底裡的師父。龐大的思想如同深淵將她沉重的睡去,等到驚醒時,枕頭已經被淚水浸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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