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場上，站在高台上的洪連朔看著集合好的隊伍。

洪連朔深邃不見底的雙眸看著站得有些鬆鬆垮垮的隊伍，要將他們打造成虎狼之師，還真是得從頭到腳得錘鍊他們。

洪連朔舉起喇叭看著他們說道，「站直流了，抬頭、挺胸、收腹！別跟抽了脊梁骨似的，軟趴趴的。」

齊刷刷的抬頭、挺胸、收腹，雙眸炯炯有神。

「哎！有那麼點兒意思了。」洪連朔輕鬆地說道，她這身板是挺拔直立，如紮根與土中的小白楊似的。

「挺直腰板嘛！這有什麼難的。」四喜直挺挺的站著高聲地說道。

「誰不想腰板直直的，這不是賤民，直不起來嘛！」

「就是，就是，俺見誰都是點頭哈腰的，久而久之，腰背就駝了。」

「這不是低人家一等，應該是好幾等嘛！」

他們這心裏比誰都明白，腰板為何直不起來！底氣不足啊！

洪連朔黑眸微微閃爍著，深邃而平靜的眼底看著他們，「咱先問問為什麼要從軍？」

「為什麼要從軍啊？這怎說的，為了活著唄！」

「他們說從軍能吃飽飯，俺就來了。結果根本就吃不飽。騙人的！」

「俺是被抓來的，不來就抓俺全家。」

「有被騙的，有被抓來的，都不是自願的嗎？」洪連朔深邃正直的雙眸看著他們問道。

「自願怎麼可能？上戰場可是要死人的，誰嫌自己的命長啊！」

「戰場上可是九死一生。」

「不是萬不得已誰要從軍啊！」

「有今天沒明天的。」

「那你們為什麼又要從軍呢！」洪連朔嘴角掛這一抹春風般溫柔的笑意看著他們問道。

「呃……」

一陣沉默眾人看看彼此，嘴張張合合的，這麼一問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是啊！這以前被抓著也不願意從軍，現在怎麼上趕著了。

「有什麼說什麼？不需要顧忌的。」洪連朔臉上漾起令人舒心的笑意看著他們說道。

「那俺先說？俺是為了報答洪娘子對俺的救命之恩！」

「對對對！」一群人附和著點頭道，「俺們也是。」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道理俺懂！」

「除了這個理由還有嗎？」洪連朔聞言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道。

「有啊！就是俺發現這見鬼的世道，老老實實的活著，都不太可能了。人家拎著刀，不分青紅皂白，說殺就殺！」

「這屠城，人畜不留，俺不想成為刀下亡魂！」

「咱隻好拿起刀拚了，反正怎麼都是死，這死前也要殺一個不虧吧！」

「能不死最好了，俗話說：螻蟻尚且偷生。好死不如賴活著！」

「呵呵！」洪連朔莞爾一笑道，「還有理由嗎？」

「洪娘子是個好人，想方設法的讓俺們有的吃。」

「不打俺、還不罵俺！」

「軍中打罵很嚴重嗎？」洪連朔眉峰輕挑了一下看著他們問道。

「嚴重！動不動就又打又罵的，毫無理由的。」

「還殺逃兵！當著俺們的面殺，甚至把逃兵給烹了，分給俺們吃。不吃就殺你。」

洪連朔聞言黑著臉看向了高台左側的韓擒虎道，「是嗎？」

「這幾年我沒在兵營，對此有所耳聞，具體的不太清楚。」韓擒虎猶豫了一下說道。

「這個俺知道，俺親身經歷過，逃兵被打死，掛在旗杆上示眾，威嚇想逃跑的兵卒。」陳中原銅鈴眼凶神惡煞看著洪連朔實話實說道，「逃兵被烹了，分吃，這個俺沒遇到過。」

洪連朔對他們所處的軍營又有了一些了解，板著臉突然說道，「我可是會罵人的。」

「您罵俺也是為俺好！」

洪連朔錯愕地看著他們道，「你們也這麼想？」

「是！做錯了挨罵是應該的。」

「俺們痛恨的是無緣無故、毫無理由的打罵！」

洪連朔瞭然的點點頭，「還有為何留下來？」

「還有就是不好說？」

「這有什麼不好說的？」洪連朔有些詫異地看著他們說道。

「您教俺讀書、認字，這簡直是俺們做夢都不敢想像的。」

「從古至今沒有的，讀書都是世家大族子弟才能學的。俺們想學都沒地兒學。」

「俺學會這些，將來這戰場上有個不測，不能在打仗了，憑著這本事也能有個棲身之所。」

「嗯嗯！就是缺胳膊少腿了，也能養活自己。」

「即使退役，沒有撫恤金嗎？」洪連朔平靜的雙眸隱含銳光看著他們問道，其實心裏不抱希望的。

「沒有，撫恤金俺們沒見過。」

「直接就被攆走了。」

這話聽的洪連朔心裏酸酸的，由於傷病退役了就無人管了，任由其自生自滅。

「俺們這麼想洪娘子不會怪俺吧！」

「不會！人之常情。」洪連朔聞言目光柔和地看著他們道，「不能讓咱的好兒郎們，在戰場上流血流汗，到最後還要為生活流淚。」有些話到嘴邊兒又咽了回去。

對於傷兵被迫退役，她心裏有打算的，只是說不如做。

「還不知道能否活著，你們考慮的可真夠遠的。」

「未雨綢繆是不錯的。」洪連朔聞言開口道，「人不能稀裡湖塗的活著，也不能稀裡湖塗的死。嚮往過上好日子很正常，誰也不想日子越過越糟，苦哈哈的。」

「這麼努力的活著，不就是吃飽穿暖嗎？」

「對呀！俺還想有十幾畝地，娶個媳婦兒，生倆胖娃娃。那多美呀！」

「再有一頭耕牛就好了！」

「那是，那是！」

「呵呵……」

「咳咳……」洪連朔舉著喇叭輕咳了兩聲，紅著眼眶說道，「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親戚和朋友，可是咱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在敵人的鐵騎鋼刀之下。」

抽泣聲漸起……本以為這眼淚都流幹了。

「咱們的願望很簡單，可就是如此簡單的願望也被人打碎了。」洪連朔紅著眼眶看著他們鏗鏘有力地說道，站在他們面前來回地踱著步，「道理很簡單也很殘酷，要想過上安生幸福的日子。」殺氣騰騰地說道，「只有拿起刀槍，將一切來犯的敵人打得落花流水，打得他們再也不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