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娘子您說麥子呀！收了，剛把麥子收進倉庫，夷狄就圍了過來。」陳中原又氣憤地說道，重重地嘆口氣道，「這秋怕是種不上了。」

「照我看，那些夷狄就是等著咱麥收了，才來的。」

「能活下來，未來這吃喝也是個大問題。」

這樣一說，情緒又低落了下來，一時間暗室安靜的針落可聞。

洪連朔聞言黑眸輕輕閃了閃說道，「說起這個，出了城，你們想好去處了嗎？」

「這國都沒了，走哪兒都是寄人籬下。」陳中原鼻音濃重地悶聲道。

「沒有親戚可投奔嗎？」洪連朔有些驚訝地說道，「胡兵圍城之前沒有把家眷送出去嗎？你們的消息應該比城內百姓靈通吧！」

「夷狄突然來犯，事先沒有一點兒消息，兵臨城下才知道的。」陳中原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道，「別說俺們了，這城中的高門大戶也沒將家眷送出去。」

「沒有援兵嗎？」洪連朔忽然想起來又問道，「這皇帝沒下旨召人進京救駕。」

土著的便宜丈夫就是被抓壯丁，一去，杳無音信，生死未知。

「出去救援的人馬都被夷狄截殺了。」陳中原氣憤地捶著自己的胸咚咚作響道，希冀地又道，「要是能搬來救兵就好了。」

「這出去搬救兵的人就是九死一生的出去了，你們確定他們真的會來。」洪連朔眼底噙著冷意說道。

「什麼意思？」陳中原銅鈴般的大眼充滿了迷惑道。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洪連朔輕哼一聲嗤笑道。

「不會的，那可是皇上。」陳中原聞言立馬說道。

「嘁……」洪連朔優雅地翻了個白眼道，非常好心地又問道，「那皇帝陛下怎麼死的啊？」言語中充滿了濃濃地諷刺意味。

「呃……」陳中原被她給堵了啞口無言，皇帝怎麼死的？被大司馬、丞相、大將軍一起殺的。

獻上皇帝的首級，打開城門投降的。只是沒想到他們放下手中的兵器也難逃被屠殺的命運。

夷狄進城，瘋狂的搶掠屠戮，真是人畜都不放過。

「嗜血成性，荒淫無道，不得人心。」洪連朔黑眸凝結成霜道，聲音更是冷的如冰渣子似的。

「聖人雲：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陳中原聞言隨即附和道。

洪連朔黑眸圓睜，孟子的名言！

「咱暫時別想那麼多了，先出城再說。」陳中原著急上火地說道，「不然就是不被夷狄抓住，咱們也會餓死的。」

「你們對城內地形熟悉，現在天也晚了，咱們走。」洪連朔食指有一搭沒一搭的叩著自己大腿道，「你們誰能畫出城內的地形圖嗎？」

「這個……」陳中原撓撓頭道，「俺們大字都不識一個，畫圖就更不會了。」

「都不會嗎？」洪連朔抱著希望又問了一次道，士族與庶族等級分明，內城除了她背屍可以進去，其他的時候別想。

就是進去內城有指定的路線，敢隨意的亂走，小命沒了。

「不會。」他們齊聲說道。

「沒有圖，俺認得路，俺帶路。」陳中原拍著自己的胸脯說道，「這外城俺走遍了，犄角旮旯都不走錯。」

「那咱現在就走吧！」洪連朔起身抱著兒子起身道。

「不行啊！洪娘子，俺恐怕無法跟著您了。」

「俺們也是！」陸陸續續有人開口道。

「怎麼了？」洪連朔不解地問道，「這兵器，軍服、軍被……這人去的少了背不過來啊！晚上出城咱們可能要殺出去。」

「洪娘子，您誤會了，不是俺們不去，而是看不見。」

「這一到晚上俺們就跟瞎了似的。」

夜盲症，洪連朔聞言腦袋裡浮現這三個字，營養不良導致的。

「俺都害怕這輩子好不了。」

驚恐的情緒蔓延著，「不會真的瞎了吧！」

「不會，不會。」洪連朔聞言趕緊開口道。

「洪娘子怎知道不會？」陳中原急切的說道，如熱鍋上團團轉的螞蟻，「俺現在啥也看不見啊！」

「在暗室裡黑的身手不見五指，是誰都看不見。」洪連朔沒好氣地說道，「你打開暗門。」

「哦哦！」陳中原回身摸著暗門將門給打開了，走到了外面，天上弦月如鉤，這些許光亮，「可俺看東西模模糊糊的。」

洪連朔真是服氣了，「這是黑夜，不是白天，把人看得清清楚楚的。」

「俺看不見，俺看不見。」

「俺也看不見。」

陸陸續續有人說自己看不見，急得都快哭了。

「是夷狄在水裡下毒吧！」

「完了，這輩子完了。」

「這瞎了還活個什麼勁兒啊！」

陳中原聞言趕緊說道，「咱們大家都吃一樣的東西，喝一樣的水，俺沒事，你們也一定沒事。肯定沒中毒。」急急忙忙地又說道，「白天沒事，晚上看不見就看不見唄！大晚上誰出來啊！」

這麼一說安撫了眾人慌亂的心。

「可這晚上看不見，會不會有一天白天也看不見了。」

擔憂聲又起，心裡始終害怕呀！

「不會！」洪連朔篤定地說道，眼睛深邃而柔和，像是這天上無盡包容的星鬥。

「洪娘子怎麼如此肯定？您知道怎麼回事？」陳中原銅鈴般的大眼，看著黑暗中的她的身形道。

「知道！你們這病啊！簡單說就是餓的。」洪連朔溫潤平和的聲音，讓他們焦躁的心平復了下來。

「餓的？」眾人聲音中驚訝毫不掩飾。

「你們想想，胡兵來犯之前，你們有這種情況嗎？」洪連朔耐心且仔細地問道。

「沒有，沒有，打著燈籠能看見的。」

「後來這糧食越來越少，這後半個月一天一頓，甚至一頓都沒有。」

「頓頓喝粥，連個菜都沒有。」

「這晚上連燈籠都看不見，沒敢聲張，怕人家讓俺滾蛋。」

「這餓的很了，還全身浮腫呢！」洪連朔溫和地說道，「等逃出去，吃飽了，什麼毛病都沒了。」

「那就好，那就好！」他們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m.

「糟了、糟了。」陳中原一臉驚恐地看著洪連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