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熟悉的一幕頓時令杜維想起了這傢夥是誰。

一個演奏小號的音樂家，算是音樂界的名人。

而他因為一次意外地癱瘓以後，被錯誤診斷為患上了肌肉萎縮性側索硬化症，簡稱A.L.S。

現在這癱瘓癥狀一直在惡化當中，如今的他連吹奏自己最喜愛的樂器都做不到了。

所以他就醫時一直心存死志。

甚至還在後來簽署了D.N.R協議（放棄搶救協議），也就是說在病情惡化的時候，他拒絕任何急救措施，直接選擇有尊嚴的死亡。

總之這個叫做賈爾斯的傢夥是個極為麻煩的病人，因為一個醫生可拯救不了一個一心尋死的病人。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豪斯與院長卡迪的爭吵聲。

大致意思是豪斯想要接手這個病例，但是院長卡迪告訴他，這次的病例由神經科醫生皮特全權負責。

因為經過初步診斷，賈爾斯會進急診的原因為單純的大葉性肺炎。

這個病對於大多數醫生來講都不難。

而選擇皮特作為負責醫生的原因則是因為他和外院那個診斷出賈爾斯患有A.L.S的傑出神經科專家，也是賈爾斯的主治醫生馬丁·漢密爾頓是好朋友。

所以馬丁指名要皮特接手他的病例。

但很顯然，皮特並沒有打算救治賈爾斯的癱瘓癥狀，而是想遵從他的意願給他簽署D.N.R協議。

所以等賈爾斯簽完了協議後，走出來的皮特一身輕鬆。

等他看見杜維、豪斯以及院長卡迪的身影時，眉頭立即一皺。

他現在極其討厭杜維和豪斯，甚至看見他們的身影就打心底的厭惡。

在他原本的計劃中，要等自己的朋友成功入主了醫院後才會對付這兩人。

可如今，似乎有個計劃可以噁心噁心兩人。

只見他臉上掛起了虛偽的笑容向著院長卡迪開口道：

「卡迪院長，我剛來這裏對科室的成員都不大熟悉。

但是你也看到了，我的手昨天不小心受傷了。

所以我需要有人做我的助手進行協助，只是我不知道現在該去找誰幫我的忙呢。」

卡迪雖然對這個空降過來的醫生也十分不滿，但是看著醫學委員會的面子也只能擠出笑臉相迎道：

「是嗎？只要醫生們有空，我並不反對他們來幫你的忙。」

皮特等的就是這句話，只見他將目光望在了杜維身上：

「這樣吧，我知道其他醫生大多有正事要忙，也就不耽誤他們的時間了。

就讓這個實習醫生來幫我的忙吧。

我想照顧病人之類的簡單活計，這個實習醫生總不會搞錯吧？」

卡迪瞥了眼身為實習醫生的杜維，點頭同意道：

「當然可以，杜維，你今天就從診斷科抽調到皮特醫生手下幹活吧。

皮特醫生可是個專業的神經內科醫生，你可要認真點，多學點知識，這對你以後拿醫生執照會很有好處的。」

聽到卡迪都沒有經過自己同意就抽調自己手下的人，豪斯頓時不滿地說道：

「等等，什麼時候我底下的醫生可以隨便借調給別人了？

那我需要會診的時候怎麼辦？

耽誤了病情怎麼辦？

要我說你乾脆把這病人劃給我治療得了，這樣也能名正言順地抽調我手下人參與治療。」

見豪斯發出了抱怨，卡迪一臉無奈地轉過頭說道：

「豪斯，我說了，這傢夥的負責醫生是皮特。

況且杜維只是一個實習醫生，你沒有他難道就不會診斷了嗎？

還是說他的診斷能直接影響到你的診斷？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倒要考慮聘用你究竟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了。」

見豪斯還想開口，早有主意的皮特立即搶先接話道：

「豪斯，這是我的病人，不需要你插手，請你離遠一點。

否則我會讓病人向法院申請對你的禁令！」

豪斯將剛剛想說的話吞了回去，轉過身來，用他那極有壓迫感的眼神望著皮特譏聲道：

「你的病人？你有想著找到他癱瘓的真正原因嗎？

你不去幫他解決問題，反而給他簽署D.N.R協議。

有你這樣的醫生嗎？」

皮特對此十分不以為然。

病人都放棄治療了，醫生還勸他接受治療？這不是沒事找事，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作為一個醫生就該尊重病人的選擇！」

豪斯將手杖重重一敲：

「可是他完全不用死的！你有考慮過他可能是多灶性運動神經病嗎？

你完全可以給他靜脈注射免疫球蛋白進行治療。」

皮特冷聲回道：

「我該怎麼治療可不用你操心，不用我再重複一次了吧，這是我的病人，不是你的！

杜維，現在給病人開始靜脈滴注類固醇和甲狀腺素，立刻馬上！」

杜維挑了挑眉，實習生的命運就是如此慘淡。

甚至連工作自由權都沒有。

畢竟這醫院暫時還是院長卡迪說的算。

面對著皮特的正當要求，杜維可提不出反對意見來。

而且很明顯，這皮特就是沖著他來的。

看起來他想給杜維今天的工作加點強度了。

不出意外的話，今天的杜維可得不到任何一點的休息了。

果然，在剛做完靜脈滴注後，這皮特再次指使起杜維來。

只不過他似乎真的考慮起豪斯的意見，讓杜維去拿劑量為體重的千分之一的免疫球蛋白給賈爾斯進行靜脈注射。

畢竟萬一豪斯的建議真起效了，那功勞可是落在他皮特頭上的。

想著自己拿了豪斯的主意成功救治病人後豪斯那懊惱的表情，皮特就覺得自己要出去抽根煙慶祝慶祝。

趁著皮特出去抽煙的空隙，杜維看著床上一臉了無生趣樣子的賈爾斯悄聲說道：

「我覺得你得的並不是A.L.S。」

賈爾斯神色微動，轉過頭來問道：

「你是誰？」

「我是杜維，診斷科的實習醫生。」

聽到杜維只是個實習醫生後，賈爾斯自嘲一笑，他就知道自己不該抱有希望的。

「是嗎？這是你的課程內容嗎？學會安慰一個將死的病人？

讓他重新燃起生的希望，然後接受各種令人難受的檢查嗎？

那這大可不必，我已經簽署了D.N.R協議了，你完全可以坐在旁邊玩玩手機等著我死亡就可以了。」

杜維明白以自己目前在醫學界毫無名氣地位的身份是說服不了他的。

所以杜維說得下一句就拉出了豪斯的虎皮：

「豪斯醫生也跟我有著相同的看法。」

見杜維提到了豪斯，賈爾斯的臉上這才出現了感興趣的神色。

他沒聽說過杜維，但是對這位傑出的內科專家豪斯還是有所耳聞的。

「哦，我聽說過這傢夥，他們都說這傢夥是個有強迫症的混蛋。」

杜維笑了笑：

「我不否認他是個混蛋，但是他在診斷病情上確實有獨到的看法。

既然他說有其他的可能，那你的病一定不是A.L.S。

我建議可以重做核磁共振來看看具體情況。」

聽見杜維直接用肯定的語氣來說出這句話，就算是已經心存死志的賈爾斯心裏都有了一絲動搖。

誠然，若是杜維剛剛用的是可能，不一定這種推測的詞，那麼賈爾斯對此一定會嗤之以鼻的。

可是杜維居然說的如此肯定，不由得讓賈爾斯心中再次生出了僥倖。

萬一……真的是誤診呢？

忽然一道聲音從門外傳來：

「喂，杜維，你在幹什麼呢？！聊天？你活做完了嗎？

這些換下來的床單趕緊拿走。

還待著幹嘛？還不快去幹活？」

杜維無奈地站起身來，正準備抱著換下來的臟床單離開這裏時。

剛剛還和他正常交談的賈爾斯忽然大口喘氣，發出咳咳的聲音來。

緊接著就頭一歪昏迷了過去。

而監控儀上的血氧濃度正在飛快地下降中，這賈爾斯居然出現了即將要窒息的癥狀！

皮特驚疑不定地怒吼道：

「杜維，你做了什麼？！」

面對皮特的甩鍋，杜維攤了攤手，將手上的床單丟在了地上：

「我一直都在按照『您』的要求對病人進行藥物注射。

那麼，現在要對他進行急救嗎？」

皮特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最終還是說道：

「不用，他簽署過了D.N.R協議，我們無權對他進行任何搶救。

不過在他死後，我會查出到底是誰的失誤導致了此次意外。」

杜維對皮特的話聽得相當明白。

潛台詞就是這皮特是準備將這次事件的責任讓杜維背下。

然後對外說是因為實習生操作不當導致病人死亡。

杜維無所謂地笑笑，有皮特看著，他一個實習醫生確實不能越過D.N.R協議進行搶救。

但是他不能，不代表著豪斯不能。

杜維將手

伸進口袋給豪斯發送了一條短訊。

很快，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豪斯就出現在了病房門口。

皮特見到不請自來的豪斯立即皺起了眉頭：

「你來做什麼？」

豪斯並沒有理會皮特，而是滿臉凝重地向著杜維問道：

「有多久了？」

「十分鐘了，應該是免疫球蛋白導致的呼吸衰竭癥狀。」

聽到杜維的判斷，豪斯這才轉頭望向皮特：

「你給他加了免疫球蛋白治療？」

皮特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反咬一口的豪斯，驚詫地說道：

「這不是你告訴我的治療方案嗎？他死在免疫球蛋白上這件事你要負主要責任。」

豪斯直接用冷冰冰的一句話堵了回去：

「這是你的病人，是你搞砸了一切。

況且他還沒死呢，杜維，給他插喉管！建立人工氣道！」

皮特立即阻止道：

「你們不能這麼做，他簽了D.N.R協議！」

豪斯這才明白杜維為什麼要叫自己來。

他將手中的拐杖往杜維懷裏一放，直接拉開櫃子拿出一次性喉管，準備動手。

眼見皮特還想上手阻攔，杜維悄悄地將拐杖伸在了他腳底下。

隻想著去阻止豪斯操作的皮特並沒有注意到腳下的狀況直接一個踉蹌摔了個狗吃屎！

更關鍵的是，他的右手因為人體下意識的動作撐在了地上。

他甚至清晰可聞那被石膏固定好的手掌再次哢嚓一聲，裂了！

劇痛令倒在地上的皮特不停地倒吸涼氣，為空氣變暖做出不可磨滅的貢獻。

當然，這樣的他已經無法阻止豪斯進行的急救了。

沒多久，賈爾斯的情況就恢復了穩定，在給他連上呼吸機後，他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

這時才從地上爬起來的皮特用他那顫抖的手指向了豪斯道：

「你完了，你不僅會收到法院禁令，你的醫生執照也會被吊銷！」

豪斯對來自皮特的空洞威脅表現的無動於衷：

「是嗎？那你儘管來，院裏一直留著五萬美金給我找律師呢。

這錢不用也是浪費了。」

聽見豪斯的回答，皮特氣的胸膛劇烈起伏起來。

現在的人都這麼勇的嗎？

這豪斯怎麼跟杜維一個樣，絲毫不怕他的威脅？

莫非這些人每天吃的都是豹子膽？

更氣人的是杜維還在後面假裝關心道：

「皮特醫生，您手掌纏著的紗布似乎滲血了，您沒事吧？

要不你躺在病床上讓我給您檢查檢查？」

見杜維在他身後說著風涼話，皮特真是又急又怒，他張開嘴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接著他隻覺得眼前一黑，在怒火攻心下居然暈了過去。

對於躺在地上的皮特，杜維和豪斯兩人都沒有想要急救的意思。

豪斯看了眼杜維：

「喂，杜維，你總不會讓我一個瘸腿的傢夥蹲下來給他做急救吧？」

杜維聳了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我只是一個實習醫生，懂什麼急救呢？要不還是叫護士來吧。」

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地讓皮特在地上再躺一會兒。

生氣會暈倒證明這皮特可能有著腦血管疾病。

不過這問題不大，就算不急救過一會兒皮特也會緩過來的，他們正好趁這點時間給賈爾斯做一些他不願意做的治療。

至於賈爾斯的意願？

一個昏迷的病人還有什麼意願可言？

而且豪斯都已經違反了D.N.R協議了，與之相比，在違反病人意願的情況下帶他去進行檢查，反而是小事了。

在兩人共同將賈爾斯帶去做了血管造影之後，重新醒來的皮特無法阻止已經發生的既定事實了。

憤怒的他立即撥打了賈爾斯親屬的電話。

然後豪斯馬上就收到了法院的禁令，禁止豪斯出現在賈爾斯五十英尺的地方並且原告對豪斯提起了上訴。

也就是說豪斯有可能會陷入牢獄之災。

但豪斯對此表現的毫不在意，他只是讓杜維將血管造影的影片拿去給蔡斯和卡梅倫一起分析，儘快找出問題所在。

在三人的共同努力下，沒用多少時間就在血管造影的影片中找到了不尋常的東西。

卡梅倫頓時驚呼出聲：

「真的是血栓，豪斯是對的，他手臂癱瘓跟A.L.S毫無關聯。」

豪斯也在此刻適時地出現在了實驗室的門口：

「診斷結果如何？」

「是腦部血栓，手臂癱瘓是因為血凝塊的關係。」

「所以我們只要施以組織纖溶酶原激活物或肝素，有很大希望可以治好血栓。」

「不，不能用肝素治療。」

忽然杜維提出了反對意見，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杜維。

剛剛提出用肝素治療的蔡斯也一臉疑惑地望向杜維。

治療血栓用這藥物是很正常的啊，為什麼不可以。

承受著大家質疑目光的杜維組織了下語言後開口說道：

「因為他是一個小號演奏家，他的肺因為癱瘓的原因受損嚴重。

所以若是用肝素治療的話，可能會導致肺部出血，那他以後可吹不了最愛的小號了。

我建議還是使用外科手術，栓子切除術將血栓給拿出來對病人更好一些。

這樣就可以避免肺部受損，不過手術都有風險。

所以這樣做的話，我們要麼治癒他的手臂癱瘓，要麼病人會死亡。

但經過我的接觸來看，我相信他會選擇後者的。」

豪斯仔細考慮了一下，杜維確實說的十分合理。

但手術風險確實很高，這選擇還是得交於賈爾斯自己來做才行。

「病人醒了嗎？杜維，你將風險告知賈爾斯吧。」

……

從昏迷中醒來的賈爾斯看到再次進來的杜維時，勉強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

「我聽說豪斯違反了D.N.R協議強行將我救了回來？那他恐怕有大麻煩了。」

杜維笑了笑，點頭道：

「沒錯，他已經收到了法院傳票讓他出庭。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豪斯醫生趁你昏迷的時候給你做了幾項檢查。

檢查結果表明你的手臂癱瘓跟A.L.S並無關聯，你的手臂癱瘓是因為腦部血栓阻止了血液流進你腦部控制手臂的區域。

所以我們只需要將它溶解掉或取出來，你就將恢復對手臂的感知。」

賈爾斯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激動之色，他只是平靜地開口問道：

「有何副作用？」

「採用溶解辦法的話，你的肺部可能會出血，今後可能無法運氣了。

而用手術的話，沒有什麼副作用，只有一個風險，那就是要麼治好，要麼……死。」

（感謝克裡斯韋伯、醬sipid、書友20211103133517523的月票，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