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景道君》002.山雨欲來先作聲
煉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
我來問道無餘說,
雲在青天水在瓶。
道人陰神青衣磊落,玉帶金冠,與以往踏雲負劍、腰懸赤鈴的面貌多有不同,更顯閑適恣意。
似流鈴擲火、乘天景雲等天賦小神通所化的圖騰器物,如今已被王景悉數化去,徹底融入自身識神,不再外顯。
這也代表比起元芒界仙道,王景如今的修持之法更偏向九州與天門這一方。
道法根基有改,陰神法身隨之變動,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天一境界,以道果為支點,陰神觀法天地,撬動元氣大海為己用。進可化天地,退而凝一身,也正是天一領域與天一法相兩種狀態。
「究其根本,其質一也,都是將自身大道領悟形成法域,以此施展種種手段,或參悟玄功,或封禁旁人。」
王景雖然一蹴而就,位列天一,跳過了鍊氣化神階段前面幾個境界的修行,但是該有的手段一樣不少,道基無瑕。
少陽建位,丹天肇啟。
曜靈舒彩,日華騰暉。
赤烏效瑞,丹鳳來儀。
上齊二景,下燭萬方。
絳宮之中金丹輕震,道人腦後玄光升騰,演繹日宮景象。
突破散仙後,王景體內原本的青陽真氣涓滴不存,悉數化作法力神光,品質更上一層。
而那座巍峨日宮,便是他道果光輪所在,陽和布化,品物昭融,暗合清陽天道。
「我全力而為之下,天一法域可籠罩方圓千裡,這本是陽神境界應有的能為。」王景閉目感應一番,對自己當前的手段有了體悟,「不過如此一來消耗太大,並不劃算,反而控制在五百裡上下為宜。」
他心有所感,已然察覺到周圍幾處城池中有人飛起,趕來探查方才異變根源,卻不自知已是觸動到了自身法域。
「都是朝廷中人,奉命而為。」王景隔空注視片刻,並未選擇出手抹除一切殘留,「不必滅口,同樣也無需接觸,你們還是從哪裏來,便回哪裏去吧!」
......
武原縣令手持大印,腳下踩著一駕飛舟,憂心忡忡向著前方趕去。
他早在第一時間就察覺了不對,通過官印上報朝廷的同時,又請出了族中派來為他護身的一位客卿,前往事發地點,探尋異象背後的根由。
「如果是天材地寶出世倒好,萬一是某位強者突破……」
武原縣令面色陰晴不定,他出身某一世家大族,亦是習練家傳武道,有修為在身,自然知道那異象背後的含義是什麼。
「風起雲湧、龍虎成丹,武道神意入竅可不是這般表現,只有那些仙道修士突破所謂的金丹期時才會如此。」
一旁的客卿同樣眉關緊鎖,聲音沉重:
「莫說是武原區區一縣,就是整個彭州府中,都不曾聽聞有仙道修士出沒,這位宗師又是從何而來?」
他謹慎地以「宗師」對那位神秘強者進行稱呼,而不是慣常所用的「妖道」、「仙道妖人」等蔑稱。
「仙道中人只要修行小有所成,便能夠通過種種術法禦風而行,比之我等武者在一定境界前只能依靠法器不知要便利多少!」武原縣令聞言苦笑,「沒有修出神意之前,我們連對方行蹤都鎖定不了,就不要再妄想探求來歷了。
「只希望這位宗師突破後就一去不返,以免對武原造成困擾。」
實際上,仙道數十年都沒有金丹宗師出現過了,如今突然有這麼一位強者現身彭州府,他已經能想像到朝堂之上的震怒以及隨之而來的責罰。
最起碼,一個「督察不力」的帽子,彭州府和下轄諸縣的官員,是別想甩脫了。
哪怕他有家族出面回護也是一樣。
「輕則罰俸,以後數年的考評直接定為下下;重則脫去這身綠袍,貶為白衣。
「這幾年,朝廷對於仙佛二道隱藏強者的追索也是愈來愈重了。」
武原縣令嘆息一聲,並不看好自家未來。
他真氣湧入腳下飛舟,催動法器速度更上一層,很快就飛抵了一座城池前。
城門樓重簷高脊,紫牆青瓦,當中懸有匾額,「武原」二字橫於中間。
「等等!我們怎麼回來了?」
看見熟悉的建築,武原縣令和客卿如夢初醒,恍然驚覺自己不知何時竟已原路返回。
「這……」
二人面面相覷,忽然遍體生寒。
……
含嘉倉城。
王景回到署邸,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彷彿他從未離開過。
獨自行來獨自坐,
無限世人不識我。
惟有城南老樹精,
分明知道神仙過。
成就散仙後,兩世修行逐漸齊平,諸多底蘊積累快速轉化為切實可見的修為,王景如今再看煉神還虛層次以下的手段,不說揮灑自如、得心應手,卻也俯仰可拾。
沒有元神級數的手段在身,根本無法察覺道人蹤跡。
「陰神得出,下一步就該考慮著手陽神了。
「只是在此之前,還得以元胎靈神之法,化出舊軀,代替我留在元芒才是。」
境界上來後,王景已是察覺到此界法理中的一些微妙之處。
元芒界中的氣機其實非常適合武道修行,而佛道之輩則處處收到掣肘,修行速度大不如前者。
這也是為什麼佛道會逐漸走向衰弱,以至於被認為是末法來臨。
無他,天地大環境不合罷了。
明悟此事後,王景自然也不願在元芒界中多待,與以往前人相比,他擁有更多的選擇——有九州在,此方天地對他而言並無多少吸引力,哪怕他生於此間,長於此間。
只是他大可揮揮衣袖,一走了之,但依託他而逐漸走上復興的王家卻不可以。
三載過去,王家中雖然也有一些子弟開始讀書習武,但除了王景之外,官階再高之人也不過是個正八品的職官罷了。
遠沒有到王景功成身退的時候。
故而他還得留下後手,對王家有所照拂。
之前在天門界時,他曾與慕容聯手,以水火鍊度之法復活天水神葉荷,期間得慕容贈予一篇《元胎靈神法》,能以仙道金丹為元胎,蛻下舊軀,化出新身。
此法甚深微妙,是上古神道大能所創,將仙道金丹作為天地靈胎而用,以此孕育一尊先天道體的神靈,專門用來將人度入神道。
如此走上一遭,自身根骨亦會更上一層。
王景如今修行,遠沒有到視血脈、資質如無物的地步,這門神道秘法對他而言也是十分有用。
「蛻去舊軀須得有一個不被人打擾的安全環境,與其在元芒界進行,不如回天門界蛻變。
「而且如今朝堂之上矛盾逐漸明晰,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大亂,也不是蛻變的好時機。」
正值風起雲湧之時,他豈會自廢武功?
故而修行《元胎靈神法》一事,王景決定暫緩。
等到一切結束後,風平浪靜時再言其他。
「明日便是休沐,想來會有不少客人登門吧?」
王景先是看向雒城外上陽宮方向,而後又轉回明堂所在,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