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景道君》041.授官
戊寅日,乾陽殿,唱第傳臚,天子臨軒。有鹵簿法駕設於殿前,中和韶樂佈於簷下,王景等人在鴻臚寺官員的引導下,袍服官靴,立於殿中。
文武百官分立兩側,身穿朝服,按品級排位。
王景放眼看去,朝中官員或多或少都有武道修為在身,但煉竅以上寥寥無幾,大部分隻得先天境界,和他處在伯仲之間。
殿內東楹和丹陛正中上各自設有一張黃案,正擺在太后和天子座前,分別是名第榜單和宣製詔書。
衛太后拈起榜單,環視朝中一眼,笑問天子道:
「傳臚之事,乃是為國掄才,不若讓皇帝來主持?」
肖憲聞言輕聲道:「便依母后意思。」
他擺了擺手,有鴻臚寺官員自一旁行出,捧起宣製詔書,吐氣開聲道:
「戊寅日,策試天下貢士及功臣之後,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聲音傳遞開來,經由法陣之力,遙遙傳出上陽宮,在整個雒城回蕩。
與此同時,天下各處省縣州府,當中官衙俱都開啟了相應法陣,讓鴻臚寺官員的聲音飄揚在人族疆土之上。
......
東郡省,飛來院舊址。
一道修長高大身影負手而立,待到宣製聲音入耳,不由輕笑一聲,再無多餘動作。
而在數十萬裡之外,一峰赤石羅列,狀似雲霞的山巔頂端,九室派的元神真人正於古松之下盤膝靜坐,一旁有金衣男子眺望遠方。
老真人邊聽著製書內容,邊開口道:「嶽千,老道去後,九室派便交由你看顧了。」
金翅大鵬王嶽千目光銳利,內蘊狠戾,聞言道:
「請白雲真人放心,有我鎮守,九室派定當長存,名震東郡。說什麼也不會讓肖楚河那廝毀了去!」
白雲老道嘆了口氣,沒有多言。
而在九室派門中,弟子長老們議論紛紛:
「朝廷又開始了,每逢大事,都要啟動天下各地法陣,移書州郡,鹹使知聞。」
「這是在展示自身實力,震懾一應不服宵小。」有人神情凝重。
「宵小?你就是這麼看待我等道門羽士的?」亦有人眉頭大皺,對前者用詞感到不忿。
「本來就是喪家之犬、漏網之魚,怎麼,還不許別人說了?」於是先前出言者譏笑道。
二人遂爭吵起來,也無人勸阻,俱都憂心忡忡。
一處開闊空地上,武常住自靜中退出,側耳傾聽空中回蕩的製書內容:
「二甲第一,王景,賜進士出身......
「二甲第九,孫應,賜進士出身......」
「三甲第一,杜白,賜同進士出身......」
不由感慨一聲:「若是身份不曾暴露,恐怕我也會參加武舉,名列榜單之中,此刻聞名天下,將來還要躋身武聖門牆吧。」
但旋即又是一笑:「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自入九室派以來,道法典籍、兵刃法器,乃至丹藥靈草等都隨我取用。
「短短旬月,我武道根基已然轉化成道門法力,只需再過月余,我便可嘗試靈魂出竅,得授天賦小神通了。
「哪怕選擇留在雒城,有武聖收我為徒,恐怕進步速度也不如現在可觀。」
念至於此,武常住排除思緒,不再關注外界,復又打坐入定,進入到觀想之中去。
......
上陽宮,乾陽殿。
三甲名次唱畢,諸進士上前行禮,而後由禮部堂官捧榜,用雲盤承榜,黃傘前導,出宮往雒城承天門看榜。
新科進士、文武百官亦隨榜而出。
此時春風駘蕩,雒城百姓傾城縱觀於此,諸科進士各自跨馬,由一甲三人打頭,文武分列,遊街賞玩。
之後,他們還要瓊林赴宴,再去吏部領命職事。
王景與孫應並列而行,後者意氣風發,乃至於有些失態,不禁笑道:
「今朝我等跨馬遊街,乃是一件喜事,據說王兄文采出眾,不若你我各自口佔一首絕句,以襄盛舉,請諸位兄台評點一番如何?」
身旁之人聞言俱都紛紛叫好,拍手稱讚。
王景推辭不過,加之心情也是不錯,於是笑道:「那孫兄先請?」
「我先就我先,」孫應想了想,開口道,「天上高高月桂叢,分明百二十枝風。滿懷春色向人動,遮路亂花迎馬紅。」
「好詩好詩,」有擅於詩賦者在旁笑道,「我等文科武舉,共一百二十人參與殿試進士及第。孫兄詩作前兩句將此化入其中,以蟾宮折桂為喻,後又寫如今跨馬遊街之盛況,張樂喧宴、極歡作樂,可以說是出口成章了。」
「過獎過獎,」孫應哈哈大笑,而後又看向王景,「王兄,該你了。」
倘若提及登科之後,春風得意的詩作,無詩再比孟東野的那首七絕更為出名,王景也不假思索,直接開口道:
「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雒城花。」
用語平白,卻是言淺意深,孫應面色一白,眾人也都愣了一愣,而後神態各異。
有人微微搖頭,似乎在說「就這?」,亦有人面露慚愧,而後舉止端重了不少。
「王兄好文采!」終於有人開口稱讚,「情與景會、意到言隨,讀來詩人的酣暢淋漓之態躍然眼前。尤其是最後兩句,明快暢達而又別有情韻,有成為千古名句的潛力啊!」
王景聞言笑道:「閣下謬讚了,不知如何稱呼?」
「我姓杜,單名一個白,」那人面容普通,還有些稚嫩,此時笑著開口,「忝列三甲第一,可比不得王兄妙筆生花。」
「杜兄太過自謙,三甲第一,也非常人所能輕易達到的。我看杜兄年紀輕輕,想來也是自幼苦讀之輩。」
王景撥轉馬頭,和對方攀談起來。
杜白年方弱冠,襲爵長脩侯,但並非王景這般恩科製舉子弟,而是通過生徒試,從弘文館一路考上來的。
「聽說六學二館當中,尤以弘文館最貴,多是宗室勛戚子弟於其中就讀?」
熟絡之後,王景出言問道。
「王兄所言無錯,但同時,弘文館也是六學二館中平均水準最低的學府,很多人不學無術,遊手好閒。」杜白苦笑道,「我能登科及第,還是佔了武舉的便宜。」
他同時參加了文科和武舉,憑藉武道入微的實力,名列武舉入微組第三,總成績三甲第一。
「這不是會有武聖出面收你為徒?」
王景略感訝異,據他了解,武舉分為三組,總名次前十的獎勵是武聖出面,將其收入門牆。
入微組第三,肯定是夠資格了。
「其實我早有師長,對我也很是關愛。」杜白聞言面露為難之色,「武聖收徒之事家師尚不知曉,他老人家意見如何,還不好說。」
「若是尊師門戶之見不重,那還好說,只怕......」
「這也是我所顧慮的。」
二人相談甚歡,一同看過榜單,又返回上陽宮參加過瓊林宴,直到吏部派人來召方才分開。
「郡侯請隨我來。」
吏部來人乃是選部的一名主事,將將入了品秩,在王景面前小心翼翼,顯得很是恭敬。
他將王景引到選部所在,此間所有進士的職事和文武散官早已分配好,隻待自來領取。
主事將一封製命詔書並相應的緋袍、銀魚袋交給王景,小心著解釋道:
「郡侯位比三品,又身為傳臚,按例來說應該加授銀青光祿大夫的散階,九中可居正卿。
「只是人多粥少,隻得勉強郡侯一下,還望郡侯大人有大量,包容則個。」
王景對此早有準備,只是道:「所以我具體官階為何?」
「加授通議大夫,行事司農寺少卿。」
二者皆屬於四品範疇。
主事賠笑道,道人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