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問風澹淵：「先不說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哭很正常，且說我們對孩子的期許，你希望他十八般武藝樣樣都會嗎？」

「自然。」風澹淵說得很理所當然。

魏紫沉默片許，搖頭道：「可我並不這麼認為，我希望他平安、健康、快樂就夠了。如果他想做一番大事，那他自己努力，我們幫他；如果他希望像普通人一樣平淡生活，那我們也應支持他，盡量讓他一輩子衣食無憂。」

風澹淵看著魏紫，慢慢地說：「你所說的一切是建立在我們能幫他的前提之下，但這個前提一定會有嗎？」

魏紫愕然，風澹淵的話戳到了她的隱痛。

當年父母驟然離世，她的世界瞬間坍塌。失去他們的支撐，她費了很長時間才從廢墟裡走出來，重建自己的一方天地。

風澹淵說得沒錯，世事難料，誰也不一定能陪著誰走到最後。

說到底，父母只是子女前半生的觀眾罷了。

風澹淵牽了魏紫的手，兩人並肩坐在台階上，他繼續道：「所謂平安，那得自己足夠強大；所謂健康，得有一個強壯的體魄；而所謂快樂，又究竟是什麼？是庸庸碌碌的傻樂，還是明明白白的自在？

「祖母曾對我說過，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才能真正明白自己想要什麼。讓風嘉羽在我們的羽翼下長大，不是一個好選擇，若是他能憑他的能力去成長，那樣更好。」

風澹淵摸著魏紫的頭，柔聲道：「你經歷過這一切，我想你應該很清楚，這世上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再者，風嘉羽終究是風氏的子孫，是燕王府的嫡長孫，也是我風澹淵的兒子，這輩子註定做不了富貴閑人，既然大路已經沒得選，那便讓自己更強大些，走小路時多一些選擇也好。」

魏紫怔怔看著風澹淵：「這些事，你都想過了？」

風澹淵忍不住覷她一眼：「你是不是覺得我沒心沒肺，看風嘉羽就跟看陌生人一樣，能扔多遠就扔多遠？

「你是他親娘，我也是他親爹。我以前是不喜歡小孩子，可我跟你的孩子不一樣，該做的打算，我一樣都不會少。」

魏紫默然。

她明白，風澹淵說的是對的。

這是千年前的古代，是隨時都可能發生戰-爭、朝不保夕的封建王朝，並非她曾經生活的和平時代——而事實上，她也只不過恰好出生於黃金時期罷了，她的祖父一輩，依舊經歷過戰火，她的父母則是從物資極度匱乏的年代裡走過來的。

戰-爭，動亂，在人類幾千年的文明史裡，從未停息過。

過去，她的父母將她保護得太好，這些她都不必考慮。

到了這裡，她一開始是緊張的，可自從跟風澹淵在一起，有他羽翼的護佑，她似乎也默認這樣的和平、這樣的安穩會一直一直下去。

其實不對。

居安思危，誰也不知明日一睜眼會發生什麼。

只有自己足夠強大，才有能力抵禦風險。

尊貴如風澹淵，便是如此長大的。

而他與她的孩子，也必然得走這條路。

是她想得簡單了。

什麼現代的教育理念、教育方式，是一千年後大環境的總結，卻一不定適合現在。

魏紫不由地看向風澹淵，目光複雜：

她，一個受過精英教育的現代博士，而他，隻帶了兩天孩子，最多也就思考了兩天孩子教育問題吧。可結果卻是，他想得比她更透徹、更深遠。

這科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