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敦終究年紀大了，一下子說這麼多頗有些累。

風澹淵見此，說道：「坐好。」

說罷，便將手抵在溫敦的背上，往她體內輸入渾厚的「滄海錄」。

隻片刻功夫，溫敦精神便好了許多，她很是驚訝，對風澹淵道：「有勞殿下了。」

「無妨。」風澹淵淡聲道。

溫敦繼續道：「在夢境中，皇后來到了天虞山雪峰。那裏，寒風呼嘯，飛雪連天，她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去的路。這時候，她看到一個身穿青衣的男子朝她行來，男子戴著白玉面具，手持權杖……」

聽到此處，風澹淵與魏紫對視一眼，皆猜到了男子的身份：大祭司。

溫敦細細講述了圖南皇后與青衣男子那一場對話。

*

天虞山，雪峰頂。

青衣男子一揚手，飛雪四散離去。他溫和地對皇后說：「她回來了，辛苦你好好照顧她。」

「她？」圖南皇后不明所以。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指了指她的肚子。

圖南皇后一愣，隨之搖了搖頭。

她剛失去丈夫，北疆又前途渺茫，若是國破家亡，她跟孩子哪來的未來，又從何說起『好好照顧孩子』？

「身為母親和孩子，我希望我的孩子平安長大；可作為皇后和皇子，我們並沒有多少選擇餘地……」圖南皇后撫著肚子，言辭悲傷又絕望。

「這啊，是你的執念。」青衣男子依舊是溫和的語氣。

圖南皇后怔怔看著青衣男子。

飛雪不知何時在天地之間消散了，淡金色的陽光穿透萬裏層雲，灑落雪峰。青衣男子沐浴在一片柔光中，挺拔的身形似籠罩了一團淡淡的光暈。

圖南皇后心念一動，世代相傳的那些故事剎那在腦中蘇醒。

「大——祭司……您是祭司大人？」她有些不確定。

青衣男子微微頷首：「我是天虞。」

圖南皇后滿臉皆是震驚之色：眼前的男子是大祭司天虞，那他方才所說回來的「她」，是神女大人嗎？！

她低頭看向隆起的腹部，彷彿在看一個傳說。

「祭司大人，我該怎麼做……」她向遠古的巫神求助。

天虞還是溫和的語氣，可因談及女娃，聲音中卻染了些許複雜情緒：「這一世，我希望她不被前塵舊事困擾，亦無需再擔負族人的期許，隻做一個平凡普通的人，但她啊——就算沒了記憶，她還是選擇了你……」

「你」指的自然是面前的圖南皇后。

圖南皇后聽出天虞所言跟北疆歷代相傳的神諭並不一樣：「您……並不希望神女大人帶著族人重返中原？」

「回去如何？不回去又如何？」天虞的聲音淡淡的。

圖南皇后愣住了。

是啊，回去如何，不回去又如何？

因為堅持要「回中原去」，她已經失去了她的丈夫，她的父兄。

族人已經在北疆世世代代繁衍了幾千年，若無先祖遺訓，這就是他們的故土了。她的丈夫也用這些年的勵精圖治證明，他們是能在這裏過上安定生活的。

這個問題她從前不是沒思考過，但因太過離經叛道，總不會再往深處細想，此刻經天虞這麼一提點，她卻猶如醍醐灌頂：

是啊，不回去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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