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裏面的圭毳條理清晰，一字一句的反駁那位郭導師的觀點。

電視外，木蘭姐抽著煙，寥寥的星火在夜裏晃蕩，她抽了口煙，吐出煙霧，眉頭不展，緩緩張口道：「這哪裏來的煞筆，連我家的練習生都乾不過？」

對面坐著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正是全能偶像的導演，他自己起身給自己倒滿一杯啤酒，沁涼的氣泡從杯底躍出來，他彷彿也感受到了絲絲舒爽的涼意：「是個好苗子，你眼光不錯。未來可期啊……未來可期……」

他說著說著，目光怔忪下來，忽然道：「你說我是不是真的錯了呢，也許我就應該放下我那什麼勞什子的藝術人的架子，追求什麼理想啊，理想能當飯吃嗎？這個社會那麼現實，大家都要賺錢，你能說他們錯了嗎？」

「他們沒錯啊！」他猛地一拍大腿：「速成流量怎麼了？便宜又實惠，就算那些狗屎偶像除了張臉，其他都是狗屎，但是觀眾們喜歡啊！你真當他們在乎偶像內裡裝的是什麼？他們就愛一張假象，反正這張看膩了還有下一張……誰關心那皮下頭是什麼，反正都是消耗品嘛！」

「我應該慶幸才對……全偶能夠搭上這速成流量的順風車，應該自豪！恭喜你，又能給這個世界再創造一批垃圾。多麼卓越的貢獻啊！」男人舉起手裏的啤酒：「為了這件事，必須喝一杯！」

木蘭皺著眉，嫌棄道：「瞧你瘋成什麼樣了？……那個煞筆到底是怎麼回事？誰給他的膽，這麼欺負我家藝人了？」

「什麼藝人……不就是個練習生嗎？」男人放下酒杯，抬眸：「在他們眼裏，練習生算人嗎？」問完自己搖頭：「不算，不算人，反正過兩年就又有一批了，來一批走一批，錢都進他們褲腰帶了……所以他們恨我呢，因為我不跟他們同流合汙，因為我是個怪胎。」

木蘭想要忍一口氣，最終不打算忍了，大罵道：「王承你特麽就這麼放棄了！你還欠我們老闆一大筆錢呢！」

「你不要拿錢說事……又不是不還，等我……等我，到時候借錢也要還你……不，不是，是還你老闆。馬德玄天策，他就是一個混蛋，不，他最混蛋！」王承絮絮叨叨的罵道：「你說有他這麼混蛋的嗎？」

又抬頭望向木蘭，用著一副難以置信的語氣：「他當演員就算了？怎麼導演也要自己當？是我不配嗎？」

木蘭：「……」

「導演自己當就算了，反正還有製片，攝影，監製……可你特麽的全都給幹了！你讓別人幹什麼？」王承指著自己：「就讓我當個小配角，整片就說了一句台詞，最後那句台詞還給刪了……」

木蘭竟不知一時應該同情還是應該讓他快閉嘴。

「玄扒皮，沒人性……」王承罵完後，長長嘆了一口氣：「我沒想到，最後會是他幫我。」他說完後怔怔的看著冒著氣泡的啤酒杯，看了許久，最終抬起來又抿了一口：「郭濤是跟我合作的老朋友了，這次沒能留下來，我不怪他，畢竟有些事他也不能全做主，新來的那個郭曉川是張雲華找來的，就那個跟我鬧掰的投資人。」

「我知道。」木蘭說。

「對不起，我沒能堅持下去。」王承說道：「你送來我節目組當場務的那幾個練習生，確實有一個跟我節目組的編導有關係，天問給我錢的事，也是那個編導透露的，其他幾個應該是被糊弄了，沒有張雲華安排的人，他還不太敢招惹玄天策。」

「嗯。」木蘭點頭：「我再看看吧，這麼簡單就被糊弄，腦子也好不到哪裏去。」

王承笑了笑，看向電視裡的圭毳，他正張口對那位郭曉川導師說：「如果在您眼中，所有的喜劇都是嘩眾取寵，博人關注，取捷徑，那麼我倒是不知道，您有真正認真看過一部喜劇嗎？」

「太直接了。」王承搖頭：「太直接就容易招人恨……本來風頭就盛，還不肯低頭……像我。」

木蘭被他這不要臉的語氣氣笑了，她道：「滾你的，我家圭毳跟你哪裏有半點相像？」她說完又想嘆氣：「當初送他們去全偶，本來想著你還在裏頭，怎麼也能照顧一下，沒想到孩子那麼爭氣，整出那麼大動靜，一不小心就遭人紅眼。」

她看向電視的目光充滿憂慮：「你在的時候，沒人敢對節目剪輯動手，你不在了，鬼知道會剪輯成什麼樣子？」

「隨便他們剪輯，反正我現在已經什麼都沒了。全偶跟我屁關係都沒有。」王承自暴自棄道：「你也不能太慣著，誰還沒受過什麼挫折了？你看我，當年受的挫折少了嗎？」

「那是你自找的！」木蘭有幸知道王承的一些過往，王承是有些小才，但是與他那折騰的能力相比就差得太遠了。

「切——」王承不打算跟木蘭計較，他說：「再說你不都做好準備了嗎？他們這邊一被淘汰，你那邊就請水軍黑一波節目內幕，反正有我在，你要什麼內幕沒有？我連那個選手裏面，有個叫什麼張什麼波的，是張雲華他侄子的事兒都跟你講了。」

「理是這個理。」木蘭眉頭卻不松，圭毳、倪鵬軒那兩個她倒是不擔心，都是懂事的孩子，她主要擔心王鳴：「要是他們聽話，能整這麼大動靜？我先前跟他們說少了？臨行前特地囑咐，怕他們有壓力，我說這次就是去見見世面，不需要你們闖什麼名次，大家就隨意一點。我連淘汰後請他們吃飯的話都扔出去了，想我什麼時候做過這麼沒體面的事了？結果呢！？」說起這個，木蘭就有些崩潰：「他們給我一個電話，說自己晉級了，飯給我省了，我是要省這一頓飯嗎？」

王承爆出一陣大笑。

木蘭說完後又嘆氣：「要是他們不想淘汰呢？」

王承臉上的表情也嚴肅了下來。

「都曾年輕過，所以我都明白。」木蘭反倒笑了：「想我當年，不也是不撞到頭破血流不可，絕不會輕易認輸嗎？」

王承卻道：「但是那些人的手段，可是很不怎麼樣哦。」

木蘭嗤笑一聲。

……

圭毳一點都不留情，他自己都沒想到那個郭導師會這麼脆弱，他才說完那句「你根本不懂演戲，你的偏見，遮蔽了你的雙眼，我不知道節目組請您來此意義何在。」

事實上他覺得自己這話水平還不及倪鵬軒平時刻薄本事的十分之一，但是那位郭導師卻已然是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他臉都氣紅了：「你這樣的選手，竟敢公然侮辱導師……」

「如果你覺得這是侮辱的話？那你就是承認剛剛你一直在侮辱我囉？」圭毳學著倪鵬軒平日斜眼看人的模樣，他輕輕一撇，又收回視線，好像再看一眼就是侮辱：「我想我的選擇已經無關緊要了，只要還願意接受我的小組，我都可以。」

說完，他施施然的離開，走到一半他就後悔了……肩膀都耷拉下來，這下氣是出了，但估計晉級是沒指望了，想他昨天還跟倪鵬軒誇下海口說自己不想被淘汰什麼的，結果呢？

唉，還不如不逞那個強，你說他到底圖什麼啊……昨天信誓旦旦說我要努力拿出真正水平，今天就用真正水平懟導師了，這打臉也來得太快了點吧。

他焉了吧唧的坐回選手席，無視掉四周看大象一般的眼神……看吧，看吧，又不會少一點肉。沒看過他這樣的天字型大小煞筆吧……啊……他真的好煞筆啊……

要不是鏡頭前要注意形象，他特想捂住臉，偏偏這會兒，王鳴還湊過來，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你等會兒看我的。」

圭毳：「？？？」

不是，你等等，你要做什麼！？

圭毳瞪大眼睛，接著就看到王鳴滿臉威風的上台，他本就是那種特不好惹的外貌，這會兒一副找茬的模樣，不等主持人開口就說：「不用選了，選什麼，我誰也不選。」

主持人：「……？？」今天一個個的是怎麼了？

他張了張嘴，還來不及說什麼，就看到王鳴推了推耳邊的麥克風，目光轉嚮導師席，嗤笑一聲：「那個……姓郭，是吧？」

表演組的那位郭曉川導師萬萬沒想到剛下去個圭毳，又上來了個王鳴，怎麼了，現在練習生都這麼大膽了嗎？他冷著臉：「你對誰說話？」

「喲……」王鳴竟也學倪鵬軒那般，一副嘲諷的語氣：「不是聾子啊？」

郭曉川一副要被氣暈過去的模樣，王鳴嘆了口氣，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我說人啊，有時候就必須要有點自知之明，比如您四五十歲了，一事無成，見到優秀的年輕人難免會有點嫉妒之心，我都能理解。」

明明才三十多的郭曉川：「你！……」

「悠著點啊，別對我碰瓷……不是每個都值得我送去醫院的。」王鳴還玩了一把他演小品時的梗：「所以歇歇吧，心放平一點，開闊一些，特別是現在，放寬心，別把自己氣出個好歹，到時候把我笑死了，可怎麼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