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兒看著上官燦，半晌都緩不過神來。

她曾經無比懷念那個會逗她開心，會一邊教她練劍一邊吐槽她蠢，會不管不顧站出來保護她的小侍衛。

如果當年，那個站出來說要娶她的小侍衛，只是一個小侍衛，並非上官熠。她一定會在成婚的那一天，大聲地告訴他，她喜歡他。還會更大聲地質問他，喜不喜歡自己。

可是，當知道小侍衛就是自己崇拜許久的熠少爺之後，她就退怯了。

她只是個廢材，他卻是天之驕子，他值得更好的，不是嗎？

她自卑更自責，生怕耽誤了他一輩子。

她哪敢再喜歡？

洞房花燭夜，她稍稍提醒，他就跟她劃清了界線。她哪怕一點點念想，也都全藏在心底了。

在上官堡的日子，幾乎都在做戲。

直到，他們離開上官堡，一起賴著煙姐，一切走南闖北，不用逢場作戲的日子，彷彿又回到了從前。

那一聲聲習慣了的「娘子」和「相公」，經常讓她有種錯覺，彷彿他真的不是上官熠，就只是一個小侍衛。他們並非名義夫妻，就是一對普普通通的小夫妻。

她耗費了那麼多心思，創辦「萬脂胭紅」，其實就為了有朝一日，能配得上「上官堡少夫人」這個名頭。

後來，上官秀那一巴掌，打得她失望透頂，不僅僅對他，對整個上官堡都失望透頂。

那日，將和離書公佈於眾之後，她的心都死了。

可就在她要離開的時候，有個少年追過來，告訴她，她被上官秀帶走後，熠少爺就立馬打聽關押地點，準備劫獄。只是，還未行動就被上官嶸關押了。熠少爺並非不敢反抗，只是知道當場就反抗，兩人都逃不掉。

這些，他從來沒有跟她解釋過。

那一刻，她其實很想很想折回去，問一問他，為什麼隻給交代，不給解釋？

也是那一刻，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內心深處是存有希冀的，希望他能有一個解釋。

只是，心有希冀又如何？

三個妾侍的事情，早讓她清醒了。

哪怕沒有上官秀的事情，他們也不過是名義夫妻。趁著這個機會和離，彼此兩訖，誰也不耽誤誰，才是理智的選擇。

她甚至都已經想好了，在十方毒谷分開之後，餘生就不跟他再見面了。

可偏偏，在分開的時候，真相大白，他發了那樣的毒誓。

她怎麼會聽別人說話不過腦子呢？

只是，當退怯成為習慣了，就會很害怕希望成為失望。

所以，她躲著。

就在不久前，她還無比後悔沒有將心裏的話問出口。

可是，一見他醒來，她就又膽怯了！

她這輩子做什麼都很勇敢，甚至是魯莽，獨獨面對他，心裏頭特別卑微！

卻沒想到，上官熠竟同她一樣，卑微著；同她一樣，暗自喜歡著。

好傻！

「嗚嗚……」顧惜兒已經很努力地忍了，卻終究忍不住，「嗚嗚……」

她什麼都沒說，大哭起來。

上官燦急了，「你，你怎麼了？你別哭呀！」

奈何，顧惜兒越哭越大聲。

上官燦都手足無措了，「顧惜兒，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別這樣子，我，我不逼你……你考慮清楚再回答我不急。我，我……我可以等！多久我都等！你別哭了成不？」

顧惜兒一聽這話，越發感動，都嚎啕起來了，「上官熠，你怎麼可以這樣！？」

這是什麼意思？

上官燦聽不懂，只能繼續解釋：「我沒有強求你的意思，我，我也沒有要纏著你的意思。我，我……」

上官燦都有些傷心了，「顧惜兒，我的喜歡，會讓你這不好受嗎？」

顧惜兒立馬點頭。

上官燦無比絕望，無措地雙手都不知道放哪了。這時候，顧惜兒卻突然一頭栽入他懷裏。

「特別不好受！特別特別不好受！你為什麼不早點說你喜歡我！為什麼！」

上官燦愣了。

顧惜兒繼續道：「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你知道不！你還是小侍衛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你知道不！」

上官燦目瞪口呆，隨即驚喜萬分，「你，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顧惜兒根本沒聽他說什麼，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指責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喜歡一個人為什麼不說出來，藏著掖著等錯過嗎？！」

上官燦笑了，星眸燦爛，好似所有的光都回來了！

他故作質問，「那你為什麼藏著掖著？顧惜兒，你……你又不講道理了！」

顧惜兒這才意識到自己哭糊塗了，埋頭在上官燦懷裏，都不敢出來了。

上官燦太了解她了，故意道：「你起來，咱們講講道理。」

顧惜兒不做聲。

上官燦又道：「你起來！」

顧惜兒仍舊不做聲。

上官燦不說話了，他抬起雙手來，小心翼翼地將顧惜兒擁住。

顧惜兒感覺到他的擁抱，身子分明有些僵硬。

上官燦卻越擁越緊，好似宣示擁有權一般霸道，又好似情到濃處情不自禁。

顧惜兒無比緊張，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麼多年了，雖然好幾次撲到他懷裏哭過，卻是第一次被他這麼緊緊地擁抱著。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好似心底那一道底線被他跨過了。他徹底進入了她的世界。

她終於緩緩地抬起頭來，看他。

上官燦低頭看來，明明在笑，眸中竟似乎有淚光，他輕喚：「娘子……」

這久違的稱呼，喚醒多少回憶，那朝夕相處，那點點滴滴，那歡聲笑語，那爭執賭氣，那同仇敵愾，那彼此暗戀……

顧惜兒哽咽出聲：「相公……」

上官燦又喊了一聲，「娘子！」

顧惜兒立馬回應，「相公！

「娘子！」

「相公！

……

兩個人你來我往，彷彿永遠都不會厭倦。

突然，上官燦道：「娘子，為夫，許你一輩子都不講理！」

顧惜兒剛喊出「相公」，突然停住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許他什麼。

上官燦見她那犯懵的小樣兒，忍不住笑起來。

顧惜兒隻當他故意捉弄她，立馬掙扎。上官燦始料不及，整個人往後仰，卻沒有放開顧惜兒，兩個一道摔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