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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英雄傳》第九章 三箭之誓
晉王李克用不住的咳喘著,每咳一聲他的嘴角便噴出一口鮮血。『碧玉刀』深深扎入了他的心肺,他的呼吸開始變得無比困難。

「亞次……」他無力的向李存勖揮了揮手,眾人知趣的退出門去。李克用緊緊握住兒子的雙手,眼中閃過灼熱的光芒。

李存勖見他如此光景,不由鼻中一酸,哽咽道:「父王,你不會有事的。」

李克用重重咳了一聲,一口鮮血噴到李存勖的衣襟之上。他右手顫巍巍伸向床頭箭壺。李存勖含淚將箭壺向他身前移了移。晉王好不容易自箭壺中抽出三支羽箭,這平日看似輕而易舉的事情將他累得咳喘不已。他將其中一矢遞到李存勖手中,斷斷續續道:「亞次我兒……這三支羽箭……代表我生平最大的三個願望……。」他費力的喘了口氣道:「第一個願望……取幽州……滅桀燕……除掉劉仁恭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李存勖虎目蘊淚重重點了點頭。李克用又遞給他第二支羽箭:「契丹人屢次侵擾…我境……我好想縱馬揮戈……將他們趕回塞北……」

晉**音漸弱,歇了許久方將第三支羽箭遞到李存勖手中,雙手緊緊抓住李存勖臂膀,竭盡全力道:「我生平最恨……乃是朱溫這個逆賊……他數次陷我於絕境……我恨不能噬其肉,飲其血……你定要替我……除此惡賊……」李克用雙手漸松,口中不住喊道:「朱溫……朱溫……我在泉下等你……」話未說完,已然氣絕。李存勖嗷嚎大哭。手中緊握三矢,仰天悲呼道:「蒼天可鑒,我李存勖有生之年必償父王心願。」

天邊漸漸透出一線青灰之色,黎明即將來臨。秦浪舒展了一下疲倦的四肢從石凳上站起身來,郭崇韜望著緊閉的房門輕輕嘆了一口氣。

秦浪行到他身邊開口問道:「不知晉王情況如何?」郭崇韜雙眉緊鎖低聲道:「恐怕是凶多吉少。」頓了頓又道:「秦兄可識得那少女武功路數?」秦浪搖搖頭,沉思片刻方道:「你不覺著他們對晉王府的情形太過熟悉了嗎?」郭崇韜點了點頭道:「我也在想這件事,看來王府中還有內賊。」

房門「吱」地一聲打開了,李存勖雙目紅腫,茫然步出,嘶聲道:「父王仙逝了…」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靈堂設在晉王府的『長生殿』中,李存勖身披重孝跪在楠木棺前,劉玉娘和雪歌一班女眷依次跪在他的身後。再往後是諸位家臣。跳動的燭火映得他堅毅的面龐忽明忽暗,劉玉娘從身後奴婢手中接過一碗燕窩。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李存勖沒有回頭厲聲道:「你莫要管我。」劉玉娘眼圈一紅,落下淚來。雪歌悄悄將她拽至一旁輕聲勸慰。

此時秦浪和郭崇韜步入靈堂,兩人在靈柩前跪拜完畢來到李存勖身前。郭崇韜低聲道:「大哥我們有些話想對你說。」李存勖點點頭,起身與二人來到帷幔之後。

郭崇韜壓低聲音道:「昨日一役,我方共折了五十六人。敵方死十七人,有八人被我們俘虜。」李存勖不耐煩的打斷道:「你可查清他們是誰人指使?」郭崇韜答道:「我和秦兄弟前去審問,發現其中竟有三人來自契丹,其餘五人都是漢人。」李存勖雙目閃過一絲冷酷地殺機。郭崇韜補充道:「他們全都是被謝三娘安排在府中,不過謝三娘始終都未開口。」李存勖介面道:「謝三娘只不過是個歌妓,獨自絕對無法完成如此周密的計劃,幕後必定還有他人指使,不論怎樣都要想辦法讓她招供出來。」郭崇韜似乎想起什麼,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李存勖觀察入微,向他道:「有什麼話你但說無妨。」郭崇韜開口道:「我想到一計,不若我們向外宣稱謝三娘已經招供出幕後主謀,將擇日處死。」李存勖冷笑道:「何須擇日,今晚招集眾將,我親自宣佈此事。」

他轉目望向秦浪,目光中滿是感激:「秦兄弟,這幾日勞煩你了。我一直也未顧上謝你。」秦浪擺手道:「李大哥言重了,我只不過幫了點小忙,比起大哥的救命之恩算得了什麼。」李存勖感動的點點頭。外面靈堂忽然傳來一陣悲痛欲絕的哭聲,三人急忙步出帷幔,卻見一個身披重孝的中年男子跪撲在靈柩之上,肩背不住顫抖,顯見情緒十分激動。雪歌扶住他的臂膀不住勸慰。

李存勖悲聲喊道:「叔父!」那人緩緩回過身來,此人四十多歲年紀,面白無須,眉形濃黑而微微斜聳向鬃角挑,海一樣深邃的雙目滿是淚水,鷹鼻闊口,身材高大,充滿了獨特的吸引力。

來人正是李存勖的叔父李克寧,他快步來到李存勖身前,握住他雙手泣聲道:「亞次,我來晚了,連你爹爹最後一面……也未見到……」一時間哽咽不能言語。李存勖安慰道:「叔父駐守邊境軍務繁忙,此時趕到已屬難得,父王泉下有知一定會體諒您。」他轉身拉過秦浪介紹給李克寧,李克寧向秦浪點了點頭接著問道:「可查到誰是真兇?」李存勖答道:「目前尚未查清主謀,不過有極大可能是朱溫勾結契丹人所為。」他頓了頓又道:「明日我便將幾個刺客殺了祭奠爹爹。」李克寧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憂慮:「何不審問清楚再殺他們。」李存勖面露冷酷之色:「這幾人口風極嚴,我想再問也是無用。」李克寧默然不語。

秦浪和郭崇韜告辭離開。出得門來,郭崇韜向秦浪道:「不如我們再去審問那幾個刺客。」秦浪忽然想起昨日城隍廟測字之事,建議道:「我看我們還是分頭行動,你去審問他們,我到城中看看有什麼線索。」郭崇韜點頭同意。

秦浪來到城隍廟,卻發現門前一片冷清,與昨日熙熙攘攘的熱鬧情景大為不同。廟門前空無一人。秦浪四處張望,竟尋不到一個人影。秦浪沉思道:「那測字先生必定深悉內情,倘若尋到他必定要問個清楚。」正獃獃地出神,忽然肩上被人輕輕拍了拍。回身望去,身後那先生含笑望著自己。

秦浪大喜道:「我正找先生呢!」那先生捋須笑眯眯道:「隨我到前麵茶軒說話。」

秦浪隨著他離開大道沿著曲曲折折的小徑行了一裡多路,三間破破爛爛的茅草屋出現在面前,門前挑著一個褪色的布簾,上面龍飛鳳舞地書寫了三個大字『水雲軒』

進到軒中,裏面裝修頗為簡樸,土牆泥地,除了牆上的兩三副字畫,更無其他裝飾,軒內一個客人都沒有,只有一個鬚髮皆白的茶倌靠火爐歪頭打盹。

兩人挑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對面坐下,那茶倌向先生打了個招呼,顯是十分熟識,不多時便奉上一套茶具,秦浪細細看去,發現茶具甚是粗劣,俱是普通之物。

那先生拿起茶壺,將茶盞倒滿,推到秦浪面前道:「你品品如何。」秦浪喝了一口,隻覺茶水入口苦澀之極,險些吐了出來。那先生見他神情微微一笑淡然道:「此茶名稱叫做『苦丁』,初次飲用多不習慣。不過適應之後,清心潤肺,明目安神,實乃茶中上上之品。」他咽了一口,閉上雙目,陶醉無比。口中贊道:「孫老倌的茶葉自摘自炒,泡茶之水取自晉祠『難老泉』,茶具俱是親自經土窯燒出。天下間無人可比。」秦浪聽他評價如此之高,又試著喝了一口,雖沒有像他說的那樣神奇,不過已不像開始那般難以下咽。

秦浪恭恭敬敬道:「不知先生高姓?」那先生又品了一口茶水眯著雙眼道:「我姓何名太遲,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叫秦浪對不對?」秦浪心中大為驚奇,不知此人自何處知道自己名字。

何太遲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放下茶盞接著說道:「你不必如此驚奇,無雙城懸賞十萬兩黃金買你性命,再過兩天此事就會傳遍天下,到時恐怕沒有人不認得秦浪了。」秦浪苦笑道:「我還真不知道自己如此值錢呢。」何太遲搖頭道:「你不必擔心,我不是來賺金子的。」

秦浪笑道:「先生仙風道骨,絕非凡人,豈會為金錢所動。」何太遲聽在耳中,頗為受用,口中卻道:「你不用拍我馬屁,定是有事求我是不是?」秦浪被他道破心思,面上一紅道:「晚輩的確有一事相詢。」何太遲打斷道:「你定是想問晉王死因。」

秦浪奉承道:「先生真是料事如神,晚輩正是想問此事。」

何太遲伸出右手食指在秦浪面前晃了晃道:「此事只不過是各路諸侯為爭天下相互殘殺,與你有何相乾?」秦浪照實說道:「晉王大公子李存勖對我有救命之恩,他現今有難我輿情於理都應幫他。」

何太遲道:「唐室衰敗,天下群雄並起,誰都想從中分一杯羹,縱觀當世梟雄,以梁王朱溫,晉王李克用二人實力最為強大,兩人素有深仇,加之都想搶佔中原要地,之間交戰不斷。近些年來,北方契丹人羽翼漸豐不時騷擾邊境,牽涉了李克用不少精力,朱溫趁機聯合桀燕、契丹兩部攻佔了晉王不少土地。」

他端起茶盞喝了口水又道:「朱溫弒君後,晉王李克用打出復興唐室的旗號,自詡為唐室正宗,其實他哪裏是什麼李姓,此人本是沙陀族人,名喚朱邪鴉兒,現在這個名字實際上是大唐所賜。」

秦浪聽得獃獃出神,何太遲嘆了口氣道:「大唐大好河山終究毀在諸藩之手,列強無人不想逐鹿天下,如此亂世之中,你焉能分清誰對誰錯,我勸你還是莫要管他人閑事,做個閑雲野鶴不亦快哉。」

秦浪搖頭道:「先生真知灼見,晚輩受教,不過大丈夫立世當知恩圖報,快意恩仇,若凡事都不聞不問,置身事外活著還有何意義?」

何太遲哈哈笑道:「你哪裏是受教,你分明是教訓起我來。」秦浪大窘,賠禮道:「晚輩口出狂言還請先生諒解。」何太遲點點頭道:「不卑不亢,處變不驚,難怪小丫頭這麼喜歡你?」秦浪面上一紅,何太遲接著道:「晉王之死與朱溫脫不了乾係,不過此事必是他身邊一個極其親近之人所為。」秦浪雙眉一動。

何太遲飲盡茶水,站起身來,向秦浪道:「我只能說這麼多了,其他細節你自己去查,我還有事,告辭。」轉身飄然而去。

秦浪追出門來,哪裏還見得到他的身影。暗自想道,此人必是世外高人,心中嗟嘆不已。

回到晉王府,郭崇韜已等候他多時,見他回來急忙拉他來到『軍機堂』,堂內只有李存勖一人孤零零的靠牆坐著,看到二人微微點了點頭,伸手指向對面椅子示意兩人坐下。

秦浪見他臉色鄭重,隱覺又有大事發生。

「父王屍骨未寒,二叔竟聯合部分逆臣,逼我交出王位。」李存勖怒不可遏的說道。

秦浪一怔,他沒想到事態嚴重到這個地步。李存勖接著道:「現今整個晉王府中除了你們二人我再無可信之人。你們可願助我?」

兩人重重點了點頭。

李存勖虎目蘊淚,起身抓住兩人手臂激動道:「亞次餘生必將與兩位兄弟生死與共,若為此言罰我萬箭穿心而死。」秦浪心中激蕩無比,三人心中湧起萬丈豪情。

秦浪將剛才所聞告知二人,郭崇韜分析道:「這樣看來李克寧的嫌疑最大。」秦浪點點頭道:「晉王過世後,李大哥是最有資格繼承王位的人選。唯一可能與你相爭的人就是你的二叔李克寧。不知你們可否注意到昨夜殺手的重點目標有兩個?」郭崇韜介面道:「秦兄弟說的極是,我也注意到,大哥也是主要目標之一。」秦浪道:「倘若李大哥遇害,那麼李克寧理所當然的就成為王位的當然人選。」

李存勖雙目閃過殘酷的殺機冷冷道:「所以我必須先下手為強,無論二叔是否策劃此事,我們都要在他之前動手,不然的話悔之不及。」

秦浪心中暗自感嘆,在權勢面前任何骨肉親情都變得那麼蒼白無力。

李存勖補充道:「現今我們內部人心惶惶,外面還有朱溫、劉仁恭之流虎視耽耽,除非我能迅速把握軍政大權,安定民心,不然滅亡之日近在眼前。」

郭崇韜表示贊同,問道:「大哥打算何時動手?」

李存勖壓低聲音對二人道:「今夜午時。」

郭崇韜深思道:「李克寧為人心思縝密,功力卓絕,恐怕以我三人之力未必製得住他。」李存勖嘴角露出一絲殘酷的笑意,他緩緩道:「只要是人終歸會有弱點,二叔也不會例外。」秦浪的心中生出莫名的涼意。

謝三娘緊閉著一雙美目,宛若入定般,對周遭情形不聞不問。秦浪率十餘個士兵將她和其他七人押到靈堂前的梅園中。

夜風清冷,不時從梅樹上吹落零星的花瓣。秦浪看著不遠處靈堂明滅的燈火,思緒起伏,他深知這是一場無情地權力之爭,正如何太遲所說的那樣根本分不出誰對誰錯。自己之所以投入其中,主要是為了報答李存勖的救命之恩。

李克寧自靈堂中緩緩步出,他的目光在謝三娘的臉上稍作停留便投向別處。「把這些人帶到這裏做什麼?」他頗感驚奇的問道。

秦浪平靜的答道:「大公子在這裏要處死他們,祭奠晉王。」李克寧面色一變怒道:「胡鬧!豈有血染靈堂之理。把他們先押回去,明日我親自監斬。」秦浪微微一笑並不理會。

李克寧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秦浪:「你敢抗命?」秦浪淡然道:「我本非王府中人,當然不會聽命於你。」

李克寧前跨一步顯是怒火中燒,秦浪看到他反應如此劇烈,出口譏諷道:「李大人難道不忍心殺他們幾個?」李克寧壓住怒火,此時李存勖聞聲從內堂出來,正看到眼前一幕心中大快,表面卻裝出一臉茫然道:「什麼事?」李克寧怒道:「亞次,是你讓他在靈堂前如此胡鬧?」李存勖不置可否反問道:「我祭奠父王還需請示別人嗎?」

李克寧眼中殺機一閃即逝,他緩緩道:「亞次,你還年輕,可知你父親屍骨未寒,怎可在他靈堂之前再起血光。」

李存勖默不做聲,向前兩步來到八個俘虜身前,環視片刻,忽然自腰間抽出利劍,閃電般刺入最左側契丹人的胸膛,鮮血隨著拔出的劍刃狂噴而出,染紅了李存勖雪白的孝服。他從齒間冷冷擠出一句話來:「我父王泉下有知,必然以我為榮。」

李克寧身軀一震,他忽然發現自己對李存勖的估計完全錯誤了。

李存勖挺劍緩緩指向謝三娘雪白的玉頸,秦浪緊緊握住劍柄,他的雙目寸步不離的盯著李克寧。夜風吹動謝三娘絲緞般的烏髮,一滴晶瑩的淚水自她白玉般的面頰緩緩滑落。

李克寧忽然仰天狂笑起來,一身雪白地孝衣驟然無風飄揚。李存勖愕然回頭看他。

李克寧許久方才止住笑聲,眼中寒光逼人,冷冷道:「亞次!我低估了你,恐怕你今晚真正的目的是想除掉我吧!」李存勖搖頭道:「二叔哪裏話來,此話被別人聽到豈不成為笑柄。」

李克寧彷彿重新認識他一般審視他道:「你可知我揮手之間便可取你性命?」李存勖手上稍稍加力,一縷鮮血自謝三娘雪白的頸部慢慢滑下,顯得格外嬌艷。李克寧雙目瞳孔驟然收縮,強大地殺氣充斥在天地之間。秦浪力貫全身,全神戒備。

李存勖不見半點慌張微笑道:「二叔何以如此緊張?難不成你和她交情非淺?」

李克寧強行忍住心中怒火,許久方嘆了口氣道:「你放了她把。」

李存勖目光冷酷之極,他充滿仇恨的望著李克寧道:「真的是你殺了父王?」

李克寧眼光望向前方,自語道:「你父親本來就是個庸才,若不是我東征西戰,他焉能有今日風光?」他雙目落到謝三娘身上,變得無比溫柔。輕輕道:「誰想我的盡心輔佐最後他竟以禽獸執行相報。」說到這裏他顯是悲憤不已,頓了頓方道:「他……竟趁我北上對抗契丹之時,強行霸佔了三娘……」

「寧哥……」謝三娘已是泣不成聲。

秦浪聽得目瞪口呆,哪想到其中還如此曲折離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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