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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沒有假期》第75章:大海
第74章問題

張景生和關琛意圖修改台詞,陳導對此也沒什麼不滿的。他畢竟清楚自己這份工作是怎麼來的。

項目、資金、製作班底和發行,都是因為張景生這名頭才得以通過,片方找到他這個普通導演,為的也是在片場時不壓張景生,能乖乖聽話。

所以陳導將這場戲往後調整,先拍其他的,給了點時間讓張景生和關琛商討。

關琛跟張景生湊到了一起,琢磨著具體怎麼改。

但改台詞不是隨口就來的事情。

關琛演了吳澤這麼久,很清楚吳澤的性格和行為模式。他可以把對峙時吳澤的台詞改得很霸道,很狡猾,很臨危不亂,就算死到臨頭,也不會喪失風度……但他無論怎麼改,只要吳澤最後一哭,關琛就覺得彆扭,所有塑造前功盡棄。沒想明白吳澤為什麼哭,前面那些台詞怎麼符合人物都顯得斷裂。

「台詞能改,那哭戲能改掉嗎?」關琛問張景生。

「應該不能。」張景生笑了笑,問:「為什麼要改?那一哭,等於給吳澤洗了一下,很招觀眾喜歡的。」

關琛皺著眉頭想了想,才說,他越是了解吳澤,就越是覺得在那個當下,那個情景,吳澤的哭,像是被編劇強行安排的。「不知道編劇這樣安排的用意是什麼。」

關琛心想:【總不可能是為了過審吧?】

張景生沒有馬上回答,他只是拿出了他的劇本。

張景生的劇本沒有關琛那樣翻得快碎了,只是稍微有些卷。展開,裏面用清晰的黑色水筆在空白處圈圈寫寫,像是作家的手稿,像好學生的課堂筆記,乾淨,亂中有序。

翻到劇本的最後幾頁,樓頂對峙的部分。

關琛眼尖,看到那一頁的最上方,用紅色的筆寫了兩個字——【答案】。

「因為那個哭,已經不僅僅是為了塑造人物,它同時是【答案】的一部分。」張景生說。

關琛沒懂,虛心求教。

張景生似乎有著豐富的改台詞經驗,而他這樣的人說要改台詞,顯然不只是想要濫用大牌演員的特權,耍性子而已。

「我大概知道了你的問題在哪裏。我們先一點一點分析。」張景生說。

關琛立馬上課一樣坐好。

張景生耳提面命道:「編劇之所以不歡迎演員擅改台詞,就是因為演員只會鑽到角色,通過角色說話。他們說出的話雖然很符合角色,但未必符合電影。電影畢竟不是現實,電影是作品,既然是作品,就必然有著創作者對這個世界的表達。」

關琛聽著張景生的分析,連連點頭。他差點忘記了對方除了是個影帝,同時還是個水平不錯的導演。

「我也是當了導演之後,才想清楚的。」張景生笑著說。當了導演之後,視線站得高而遠,才知道自己年輕時跟導演編劇吵的架,有些是沒必要的。「用人物表達,和用作品表達,是兩種維度,你以後跟編劇為了台詞吵起來,不要太衝動。如果你知道了創作手法,劇本結構,再去吵,能大大提高勝算。」

關琛連忙拿出小本子記下來。

他以前還以為有個名牌大學的文憑,就能讓編劇納頭就拜,現在看來,改台詞也是門技術活啊。

張景生繼續說,《警察的故事》這部電影雖然是商業片,但也有其立意。電影拋出了一個提問——原生家庭對一個孩子的影響有多大?

「有的電影隻負責提問,不負責給出答案,這樣固然留了白,促使觀眾在影片外進行追問,但這不利於商業片的營銷,也顯得創作者對於這個問題還沒有想清楚。觀眾看完後,會感覺少了點什麼。《警察》這部電影,是有答案的。影片的最後,也是給出答案的時候。」張景生講。

關琛想到了段小風的身世。影片中途,段小風被發現不是真正的警察,這一度讓張家駒他們被困在警局。

原來隱藏身世不僅僅是為了吊觀眾的胃口,還因為要揭露時和吳澤的死形成對照,展示【答案】。

張景生說:「吳澤和段小風,一個有爸媽,但被虐待著長大;一個沒有爸媽,但他看到了他爸為給他一口吃的,跑去犯罪隨後被車撞死;一個誤入歧途,一個熱心助人。影片給出的【答案】,就是一個小孩在童年時感受到的【父母的恨】和【父母的愛】,會一直陪伴著他們,影響著他們。」

關琛聽得很認真。

之前跟張景生演對手戲,他頂多覺得張景生演技很厲害,但現在一看,更厲害的是支撐那些演技的學識和經驗。對方能成為老戲骨、導演、藝術家,肚子裏的確有點東西。

「基於【答案】是讓觀眾明白原生家庭對孩子的重要性,所以最後安排那場哭戲,作用其實想讓觀眾覺得吳澤很可憐。吳澤他爸罵罵咧咧地走出來,大家恨他恨得不行,然後吳澤一哭,觀眾心都軟了,覺得吳澤這樣的人原本是有救的,只不過運氣不好,沒有誰是天生的壞人。然後明白了親子關係、家庭教育的重要性。」張景生站在創作者的角度,對關琛進行了回答。

「哭是為了讓觀眾覺得吳澤可憐?」關琛皺著眉頭,表情跟喝了過期牛奶一樣。

他拚命從人物情感分析為什麼哭,結果告訴他這是劇情哭,不得不哭?

儘管經過張景生的講解,從創作者角度出發,他算是理解了編劇為什麼要這麼安排吳澤這麼一哭。

但他對這個解釋並不滿意。

站在吳澤的角度,他也不喜歡這個答案。

關琛還記得大師兄講過,演員的專業,就是讓劇本的故事變得可信。如果只是這樣解釋,可說服不了他。他作為吳澤的扮演者,可哭不出來。

「當然,這只是原本的劇本。如果只是這樣,我就會勸你像個小孩一樣哭,哭得越慘越好。也不會跟你說要改台詞了。」張景生看出了關琛並沒有被說服,笑著說:「改台詞,是因為我覺得,我覺得這個哭,跟另一個問題的【答案】有關。」

「哪來另一個問題?」關琛不明白了。這電影的立意,不是隻說了原生家庭什麼的問題麽?

「對,電影拋出來的問題是原生家庭。」張景生說,「但是我覺得,這電影還有另一個問題——【吳澤那樣從小被父母厭惡,不曾被愛的人,他們難道只有一條路走到死嗎?】」

關琛愣了一下,聲音乾乾地問:「這個問題有答案?」

張景生點點頭:「有。」

關琛表示懷疑,但也懷著一絲渴求和期望。

他上輩子就是被父母厭惡的人,離家出走,為了生活,為了不被欺負,走上了一條黑路,用暴力武裝自己,除了在這條路走到死,其他還有什麼辦法?

「什麼答案?」關琛屏住了呼吸。

「去愛啊。」張景生說。

「說得簡單。」關琛剛興起的期待一下子熄滅,「吳澤他都沒有被人愛過,又怎麼去愛別人?」

「沒被人愛過,就不會愛別人?」

「對。」關琛說,「他都不了解什麼是愛。這種東西應該是小時候從爸媽那裏學的,但他沒有看過,所以也不知道什麼是愛,不知道怎麼對別人好。」

關琛想起自己,上輩子從來沒愛過任何人,他也一直沒能理解到底什麼是愛。

也不是沒有人靠近過他,但他判斷不出,就會先進行考驗。

不出意外的,沒有人能經受住他設置的考驗,那些靠近他的人最後都一個個離開。他沒能得到愛,也沒法分辨愛。

他也好幾次想過,如果能知道什麼是愛,那該有多好。

「這不應該是借口。」張景生搖搖頭,「世界上有那麼多沒父母的小孩,難道他們都不知道怎麼愛別人嗎?」

關琛說:「你說得對。但他們至少都沒有被爸媽虐待過。所以他們分得清什麼是愛。

把家裏打掃得乾乾淨淨,端著好吃的菜給父母吃,在父母醉酒的時候給他們擦臉,這些總該是愛了吧?書裡教的,電視上教的,都說這就是愛了?但結果呢?用這些愛換來的是莫名其妙的一頓頓毒打。

為什麼被打?是哪裏沒掃乾淨?是菜不好吃?是擦臉的力氣太大?都不是。不知道。你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麼被打。愛換來的是痛,這讓人怎麼去愛?」

張景生愣住一瞬,而後慢慢調整坐姿,故作不經意地問:「所以你恨你爸?」

「對。我拚了命想要逃離他的控制,但逃出去之後,又發現某種程度上,我依然受他操縱。我不知道怎麼愛別人,乾脆都不愛;每隔一段時間,不被打就沒有活著的感覺。」

「所以你用各種刺.激麻醉自己?甚至想毀了自己?」

「對。除了死,其他別無辦法。只要活著,我就能感受到他對我的影響,我一輩子都擺脫不了。」關琛語氣恍惚。

「你有被人愛過嗎?」

「沒有。」

「如果有的話,你是怎麼分辨的?」

「考驗。」無止盡的考驗。「我不信任任何人的愛。」

「你這不是在分辨愛,你這是在拒絕別人的愛。就算有,也已經一次次地被你消耗,最終錯過。真正有讓你覺得是愛的,等你分辨出來,也已經晚了。」張景生說。

關琛張了張嘴,沉默。

張景生把劇本往前翻了一頁:「所以,你覺得自己……不對,你覺得吳澤的哭作為問題的答案,他是為什麼哭?」

這一章有點難寫,寫了好幾版,都不滿意。

所以更新遲了,抱歉抱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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