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破小小區外一個街區公園，許多吃完晚飯住在附近的人都喜歡在這散步，尤其是兒童樂園區域，從太陽下山開始就充滿了歡聲笑語，擠滿了人。

裴雨歡跟顧從森在有些褪色的紅色綠道上慢慢走著。

夜風夾帶著熱氣，她一手拿著蒲扇搖著，看向旁邊椅子，「老顧，去坐會兒，喝點水。」

兩人在路邊的木椅坐下。

顧從森感嘆道，「當年小源讀書，咱們從東區搬過來時，這公園才建好，兒子活潑好動，每天放學都要拉著你來這玩一通才肯回家，尤其是一二年級那會兒，作業少，功課寫完就央著我過來。這一晃眼，二十多年就過去了。」

「咱們也老了啊……」

就聽裴雨歡冷笑一聲，「是啊，誰叫咱家最先買的房子沒什麼好的學區呢，為了讓他接受更好的教育，又捨不得賣老房子，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才買了這一套老破小，為了還房貸，那段時間除了睡覺，我連吃飯都是在電腦前，每天工作十五六個小時，一雙眼差點沒熬瞎。現在喊他買個包你都在唧唧歪歪的敲打我，怎麼我當媽的就只能為他把自己燒乾燒盡燃成灰，卻不能要他有一絲半點兒的回報咩？還有，什麼咱也老了，那是你老，別把我算上，老娘還年輕著呢。」

呵。

不就覺得她不該花便宜兒砸的錢嗎？虛得著這麼拐歪抹角的？難怪胡曼麗總罵他假得很。

可不是假嗎？

顧源一要幾百萬，分分鐘賣房，她要個包就不行。

老頭兒你是不是忘了家裏的經濟大權還在老娘手裏捏著吶。

「我不是這個意思——」

「現在我不想跟你談論這個問題。」裴雨歡打斷他，「關於顧源買房的事，個人覺得太過草率了。」

「我不同意！」

「那怎整，之前都答應兒子了。」顧從森攤開兩手。

關鍵，房都賣了。

想哭窮賣慘都沒理由。

就很難。

「怎地答應了還不能反悔了？又沒簽合同。」裴雨歡白眼道。

顧從森：是可以這樣做沒錯。

但，總感覺有些對不起兒子，心裏發虛，愧疚的。

兒子一定會很失望。

「隨便你，要去你自己去跟兒子說，反正我不去。」

這惡人誰樂意當誰當。

他才不背鍋。

聽到這個回答，裴雨歡就知道了顧從森的態度。

「行，我說就我說。」

「到時候你別拖我後腿就成，若是兒子找你求情，你別心軟答應，實在被纏得沒法，就把事情推我頭上，我來解決。」

顧從森鬱鬱答應了。

裴雨歡拍著他肩膀，安慰道，「不是不給他買，只是，咱們應該更謹慎一些，兒子年輕，考慮事情不周全，咱當父母的，不得替他多想想？老顧啊，那也是我兒子，不是撿來的，我還能害他？」

「再說，好多事沒整明白呢。」

「單說一項，劃分的學區對口的初中，他們小年輕的懂嗎？我跟你是吃過這種虧的，青見不是燕麥，換房成本太高，不如一次就搞定了。」

而學區的事，急不得。

可以拖延不少時間。

顧從森心頭那點不樂意跟歉疚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了讓顧源讀上好學校，年輕時窮得一批的他跟妻子煞費苦心吃了太多苦走過太多的彎路了。

點頭，「是該如此。」

「走吧，再走一圈，就回家。」

兩人繼續散步消食，不知不覺走到了橋邊的相親角。

此刻天晚了，隻余幾個老頭老太還坐在小板凳上搖著扇子聊天，面前地上均擺著幾張照片跟傳單。

裴雨歡邊走邊看。

停在一張十分帥氣明朗的照片前，笑著誇道，「喲，這小夥兒真精神，一看就是事業做得不錯的。」

小攤的主人是個燙著羊毛捲兒的大媽，穿著碎花涼衫黑色褲子，正跟隔壁大姐說話呢，聽到這聲音，頓時笑開了花，「哎喲大妹紙真有眼光，不是我誇，我兒子光就這顏值就能進娛樂圈當大明星，一米八幾的大高個，還是888大學畢業的，如今在水草市一個大公司上班，前途無量。唯一讓我操心的，就是他這找對象的問題，一催他，就說什麼事業未成談何結婚，大道理一堆一堆的，人都要被他氣死。」

雖然一臉抱怨，那表情卻透著滿滿的炫耀自得。

裴雨歡：「我兒子倒是有了對象。」

「……」大媽：「啊？你家是個兒子啊。」就，訕訕的。

頓失聊天的感覺。

就聽她幽幽嘆了口氣，「是啊，是個不省心的。」

大媽：聞到了八卦的味道。

忙從身後拖出一張同款摺疊小板凳，「孩子嘛，不都這樣，老話說得好，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你家好歹有女盆友了，過兩年就該抱孫子了，多好。」

隔壁大姐也把小板凳往這邊挪了挪。

裴雨歡毫不客氣的坐下，再嘆，「誰說不是呢。」

「就這一個孩子，家裏房子啥的早早給準備妥當了，他想結婚，隨時都可以，我跟老頭子也隨和，只要女孩人好，不是攪家精，三觀正，能踏踏實實過日子，就行。再說，又不跟他們住一起，願意折騰折騰去，咱又看不著。」

大媽點頭稱是。

現在都講究要有私人空間界限感，換了是她，也不樂意跟婆子媽住一起，天天鬧不完的矛盾吵不完的架，想起就煩。

好不容易人家仙逝了終於過上清靜日子了，不想再跟兒媳婦吵吵。

嫌鬧！

「可我那小子是在青見城讀的書，畢業就留在那工作了，前段時間突然說要在當地買房子，怎麼勸都不聽。大姐你說青見的房子多貴啊，他說要當婚房用，說女方也會出錢，可到現在，我跟老頭子把家裏兩套房都給賣了，也沒見他說安排我們兩家見一面，好好談一談倆孩子的事，那女孩我們也從沒見過。」

「我這心裏七上八下的，思來想去，還是沒給他打。」

「又怕遭了埋怨，唉。」

「當父母的，太難了！」

那大姐也是個給力的，想來平時在這擺攤相親沒少聽八卦，聽到裴雨歡說的，頓時一拍大腿。

「大妹紙你這擔憂是對的！」

「咱孩子是好孩子，奈何外面壞人太多，就怕孩子年輕沒察覺到，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我告訴你，我們小區有一家就是，兒子突然問家裏要一大筆錢，他家也沒防備，就給了，沒兩個星期兒子又說沒錢了，這一次，他們就沒給，還教育了孩子一通，結果沒兩天接到一個電話，說孩子沒了，讓他們趕緊過去。後來才知道，那孩子不知怎的迷上了」打麻將」，在網上借了許多錢，還不上，一時想不開，唉……」

反正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