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雨農將小蔥鋪好，轉頭說道：「它比大蔥而言，有一種清香。」付宇還真沒留意過這件事情。一會兒自己也好好品一品。鋪好了蔥，劉雨農開始碼薑。「這個薑給它放下面，埋底下。」蔥薑擺好，再把肉碼進去。「碼肉的時候，要記得，一定肉皮朝下。這樣燒出來，它比較整齊又好看。」「做這道菜，放的是花凋，滋味出來的才正宗，味道能更濃鬱一點。」「花凋是有用量標準的，這樣一盤，剛好放750克到1000克。這個量，就只能根據自己的判斷進行酌情添加。」其實像這種烹飪操作，調料的用量配比非常關鍵。多了，滋味太重，少了滋味太薄。但非要精準到有個定向的比例，又不太現實。所以說烹飪是件熟能生巧的活計，師傅領進門，修行還得看自己平時的用功程度。想要廚藝好，光有天賦也不行。只有多做，勤練，才能慢慢掌握烹飪的要領。豐富的經驗，才是烹飪出美味菜肴的關鍵。劉雨農以前沒帶過徒弟，所以在教付宇做菜時，完全是自己怎麼做，怎麼教。沿用的都是當年她爸和她爺爺指導她時的那一套路子。說的詳細，教的認真。根本不是汪玉龍和劉章鵬這些在後廚跟著老師傅，從打雜開始，一點點摸索著學習，自己悟，自己鑽研的苦哈哈求學模式。這都趕上手把手，一對一的烹飪教學指導了。也難怪付宇學起來得心應手，一道菜，跟著溜一遍，基本上就能獨立掌杓了。畢竟這烹飪，其實也就是個一通百通的事情。基礎打好了，再想學什麼都不難。「花凋一定要將肉浸透了，接下來再放點冰糖。」「東坡肉的甜度得大，所以冰糖放的也要多一些，十個人的量一桌，這些就差不多了。」劉雨農放完，讓付宇湊上前瞧一眼。付宇看後，心裏大致有了數，將這步操作牢記在心中。劉雨農拿起醬油：「這個放的時候，一開始最好拿量杯，75克差不多了，再多，味太重，容易沖了豬肉本身的香味。」「放完醬油，放老抽。這冰糖和老抽都是用來上色的，不過放的時候，不用太緊張，這顏色不重，多點少點的也沒什麼。」付宇點點頭：「嗯，我記下了，師傅，其實這道菜，這裏面花凋起的作用最大吧？」劉雨農隨手將小蔥幾根湊一捆，打成結，放到肉塊上，嘴裏說道：「主要是花凋和冰糖，這兩項一個作用都不可少。」「哦，對，還有蔥！」「來，把水遞給我。」付宇趕忙遞壺：「師傅，這水要加到什麼程度？」劉雨農一邊倒，一邊盯著水量：「把肉沒過去就行了，等水開冒泡了，這時候改成小火。」「用高壓鍋就這點好，時間方面比較省心。這一鍋肉，半個小時也就差不多了。」提起高壓鍋，劉雨農忍不住又說道：「其實啊，這肉用鐵鍋燉更好一些，但是真用上鐵鍋了，這一盤肉，就得兩個小時才能上桌。自己家裏吃還行，飯店這邊是真的供應不上。」難怪。付宇之前聽劉雨農說要用高壓鍋還挺驚訝的。畢竟一般這種燉肉，肯定還是用木柴燒鐵鍋，燉製出來的更有滋味。就像是音樂餐廳那邊，就有獨立的灶房。不過尚食私房菜館這邊，確實後廚面積有限，而且供菜量看似有一定的限制，實則量也不少。畢竟營業時間短，顧客進店用餐就那麼幾個小時的事情。後廚這邊上菜速度跟不上，會非常影響顧客用餐的心情。趁著燉肉的這段時間。劉雨農吩咐付宇動手，跟著自己一起繼續烹飪這道菜。有了之前劉雨農的操作示範，付宇現在有樣學樣的一步步操作，倒也做的有模有樣。網劉雨農一心兩用，一邊烹製著手裏的豬肉，一邊留意著付宇那邊的操作。看了一會兒，心裏很是一番讚歎。就連原本因為自己那點不能對外人言的排斥抵觸情緒，都不知不覺澹了幾分。惜才之心，人人有之。尤其是像劉雨農，混到了現在的位置，可以說要錢有錢，要名有名。她需要的就是一個得利的助手，協助她一起將劉家菜發揚廣大。如果這個人是付宇的話，她其實還是非常滿意的。不過這份滿意，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妹妹，那就立馬打了折扣。終歸到底，還是自家的妹妹就是好，配哪個年輕小夥子，都覺得自家虧了，對方佔了天大的便宜。這世上就沒人能真正配的上自家的好妹妹。付宇這邊一鍋肉燉上，劉雨農那邊的高壓鍋也到時間了。「出鍋啦！」劉雨農喊了一聲。這回連汪玉龍和劉章鵬也湊了過來。幾個人圍在鍋前，看劉雨農掀鍋蓋。劉雨農把氣閥拔開，付宇擠上前：「我來擰吧，你離開點。」高壓鍋裏面有氣，擰著費力氣。而且掀蓋的一瞬間，熱氣蒸騰而出，很容易燙到手。劉雨農也沒跟他客氣，自己往後讓了一步。付宇迅速將鍋蓋打開，頓時一股濃鬱的肉香撲鼻而來。幾人聞著香味，俱是一陣狂咽口水。就連汪玉龍都忍不住感慨：「別說，還真是有段時日沒聞見這味道了，香啊！」劉雨農樂呵呵的說道：「我小時候，我爺爺就教我唱那首燉肉歌，後來我只要饞肉了，就追著我爺爺唱，他就到後廚給我做。」「燉肉歌？」付宇來了興趣，好奇問道：「師傅，這歌也是你們家祖傳的？」劉雨農一邊盛肉，一邊笑著說道：「這可不是我們家傳下來的，我爺爺那也是從書裡扒的，說是歌，其實都是自己後來編的小調。」「慢著火、少著水，柴火罨焰煙不起，待它自熟莫催它，火候足時它自美。」劉雨農的嗓音很清亮，哼唱小調時別有一番韻味。劉雨農撈肉前，先把鍋裡的小蔥都撿了起來。付宇伸頭瞧了一眼，裏面還有不少的肉湯。他隨口說道：「這味道是得澹點，一會兒還要收湯吧？」劉雨農點頭，伸手拿過備好的砂鍋，架到爐灶上。原湯倒進去，再把肉塊挨個碼好。「高壓鍋就是為了縮短時間，但是它不上色。這東坡肉，吃的就是個色香味俱全，少哪一項，都不算正宗。」劉雨農隨口指點。付宇受教應聲：「沒錯。汪玉龍讚許的點點頭，要說這教人廚藝，還得是劉雨農這樣有文化的人，說出來的話一套一套的，讓人聽著特別容易理解。劉章鵬則在旁邊，默默感慨。當年，就是這上色的一步，他默默跟在師傅身邊打雜了小半個月，才自己領悟到了其中的奧妙之處。那會兒，他還想著，怕不是老抽放的少了，才顏色不足？現在想來，還是剛入門，皮毛都不通。砂鍋燉肉是敞著蓋的，眼瞧著那四方的豬五花在湯汁裡上下翻滾，香味濃鬱飄散。甭管誰經過爐灶前，都會忍不住伸頭瞧上一眼。聞著是真香，看著也是真饞！劉雨農這邊用砂鍋收著湯汁，付宇那邊的東坡肉也放到了高壓鍋裡。師徒倆，搭著手，一前一後的，很快六個砂鍋齊刷刷架到爐灶前，小火慢燉。整個後廚瀰漫著誘人的肉香。第一鍋燉肉出爐時，付宇趕忙過去看劉雨農撈肉。「這色兒就地道了吧？」劉雨農這鍋肉隻燉了九塊，沒有額外多餘的，所以只是給付宇瞧一眼成色。「付宇伸頭看了一眼，連連誇讚：「太地道了！燒出來的東西真是不一樣！」劉雨農笑笑：「這就是自然的收汁，也沒勾欠，吃的就是這原汁原味！明汁亮欠！」「我們家這道國宴東坡肉，那可是40年的功力，這個真的是經驗與功力並存。」說罷，劉雨農有些可惜道：「眼下這盤菜等著送上飯桌，所以不能碰。其實若是有機會，這時候完全可以用刀切一塊兒向你好好展示一下。」「這豬肉現在那是輕輕用刀一劃就能分開，內心也比較酥爛，真正嘗上一口，肥而不膩。」「像這種肉，最香的就是那層連著皮的肥肉，肉質比較酥爛軟糯，肉香回味無窮。」付宇聽後，笑呵呵說道：「師傅，光是聽你這麼說，我都有點餓了。」劉雨農也笑：「沒事，我特意留出來兩鍋的肉呢，晚上給大夥加餐。」其他人聽見了，也跟著高興起來。在飯店後廚幹活就這點最好，虧了誰，也虧不了廚師這張嘴。後廚這邊忙的熱火朝天，飯店前廳也開始陸續有顧客登門了。晚上，招待領導的接風宴，以及為前辦公室主任定的歡送宴，設在了尚食私房菜館。一眾人進了門，直接被服務員帶去了包廂。不得不說，私房菜館在保護客人私隱方面，確實做的非常好，這一路走過去，既不會路遇敞廳裡坐著用餐的其他顧客，也不用跟服務人員過多交流。只要報出自己的訂餐號，就有人主動上前，將他們一路帶到包廂，隨後專業的服務操作，讓他們只需要坐在餐桌邊，等待上菜就可以了。艾厚寬從進了包廂，就沒落座，跟服務員交代上菜，仔細說清楚在座幾位的忌口事宜，再點酒點飲料，要茶水，幫著領導們掛衣服。直到滿滿一桌子十道菜上了桌，這才總算能跟著落了座。老主任王慶宇看著一桌子菜，心裏頭非常滿意。地方是他點的，菜也是他定的，酒喝什麼，飲料上什麼，這都是經過他點頭同意。被艾厚寬跟前跟後的詢問，王慶宇非但沒閑煩，相反，原本那點離別的傷感情緒反而被一種難言的被人需要的充沛感所取代。從離開辦公大樓，他就一心吊在怎麼扶持自己這名實在又忠厚可靠的下屬上面。肖鵬跟王慶宇是朋友，兩人私交特別好，這一桌子人，他都知根知底，隻瞧著飯店的名字，就知道這地選的妙啊！不過該說的場面話，肯定還得說，只是別人說，肯定不如他說。畢竟他看在王慶宇的面子上，也不會怎麼難為艾厚寬。這可是他好友一手提拔上來的屬下。以後就是他們在北安這邊留下的根基了。「小艾啊，你們這以後不過了？」外人聽來很普通的一句客氣話，這裏的彎彎繞繞只有在場的人精才能聽出裏面的暗示。這頓飯，吃的喝的，花費的都是辦公室剩下的招待費。錢是哪兒來的？那都是前任辦公室主任王慶宇一點點攢下來的。艾厚寬這是用王慶宇帳上的招待費做人情，款待人。這話，省裡來的幾個人，心裏明鏡的，只不過各自腹誹，沒人真說出來。現在肖鵬把話提出來，反而將事情變得明面化了，給了艾厚寬一個解釋的機會。畢竟這尚食私房菜館實在太有名了。一頓飯下來，要花多少錢，眾人都是心裏有數。可能平時自己家裏人也會到這裏來用餐，但是花自己的錢，和花公家帳上的錢，那區別可大了。回頭，等一夥人回去了，上面詢問起來，一對帳，這頓招待的宴席，肯定瞞不住。要說是在辦公大樓的食堂吃的，誰也挑不出毛病，可是一旦提到外面的飯店，還是個高檔消費的私家菜館，這事就不好圓了。他們需要有個官話，大夥心知肚明，口徑一致。王慶宇能安排在這兒，自然知道這話就是走個場面的事。於是配合著老友，轉頭看向艾厚寬，笑了笑，幫著補救了一句：「小艾啊，最是懂情誼了，看得出來，是個感情豐富的人呢！」上面來的幾位，並不發表意見，大家只是端起艾厚寬給斟滿的酒杯，一起碰碰含含蓄蓄的便開了菜。「哎！這菜好啊！這不是東坡肉嗎？」肖鵬伸快子指了指面前九菜一湯中，擺在最中間的那一道。一個白瓷平盤裏，裝著九塊方方正正的東坡肉，看著就特別有食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