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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為什麼把魚釣起來不吃呢，魚湯可鮮美了呢？」

那一年，夕陽正好，還是少年的鯤吾滿臉泥垢，一臉好奇的看著白髮蒼蒼的林毅，開口問道。

「先生、先生，那魚兒又咬鈎了。」

正在鯤吾回憶著兒時的記憶時，一陣急促的叫喊聲，從他的耳邊傳來。

鯤吾回過神一看，就看見銀色的魚線，在水面上輕輕拉動。

「先生，你說這魚是不是知道自己不會死，故而每次都咬你的魚鈎呢？」

看著鯤吾再一次的將釣起的黑鯉魚放入到湖中，漁夫也是來了興趣，一臉驚奇的問道。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奇特的情景。

「你覺得，這魚快樂嗎？」

看著漁夫，鯤吾突然想到了當年與一代儒聖莊雲走在橋上時的情景，開口問道。

「或許很快樂吧，要不然就是這魚太傻了一點。」

漁夫想都不想的就回道。

「為何？」

看見漁夫回答的這麼乾脆，鯤吾反而起了一絲好奇之心。

「我知道先生又是在琢磨著什麼道理，可是我只是一個漁夫，我哪裏去管這魚的想法。

我說它快樂它就是快樂，至少我今天樂了。」

漁夫一臉無所謂的說道。

「沒有道理？」

聽到這話，鯤吾若有所思的問道。

「如果一定要有道理的話，那便是我想快樂，故而它也快樂。

反正，這又不是殺人放火，只是它開心的咬鈎，我覺得快樂就是了。」

漁夫說著，

看著鯤吾道。

「先生，我嘗嘗見你在湖邊釣魚，難道你每一次釣起，然後再將其放生，心中不快樂嗎？

若是不快樂，先生為何又要釣魚，做一件事，總得首先問自己願意不願意吧。

要是自己都不願意，那為什麼又要去做呢，又有什麼意義呢？」

說到這裏，漁夫自己也樂了。

「和先生聊天久了，我都沒有想到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果然還是要多往讀書人身邊靠上一靠。

如此，才能夠增長學識。」

聽著耳邊漁夫不斷傳來的話語，鯤吾整個人聞言一震。

是啊，若是自己所做的事都不快樂，那為何要去做？

可是，我又是為何，會選擇在這裏端坐釣魚。

因為莊雲？

不，不是！

莊雲的出現，只是讓我明悟了人生，可是這並不是我來到這裏的理由。

我來到這裏的理由。

我來，是因為在我心中，幼時那無憂無慮的日子，那漫山遍野跑步，那看著先生在一次次釣魚，是最快樂的時候。

那個時候，我不用為了功名利祿去爭。

不用在追逐功名利祿的時候，去一次次的強逼著自己去做了種種之事。

逍遙！

嘭！

正在這時，平靜的湖面炸開，一隻黑色的鯉魚，從水中濺躍而起。

魚鰭在閃爍著晶瑩光芒的水面上煽動，魚尾擊打著空氣，就像是在展翅高飛一般。

「哈哈哈，一條鯉魚也想要展翅高飛。」

「先生，你看吧，我就說這魚很開心。」

「想來是因為沒有人抓它，故而在肆無忌憚之後，選擇了此次暢快的躍起，沖向高空。」

嘭！

隨著此話的落下，鯤吾就看見那黑色的鯉魚在落入湖底之下的時候，開始快速的遊戈起來。

嘭！

繼而，隨著水面再一次的破開，沖向了半空之中。

「我在此地，釣了百年的魚，卻從來沒有一次，去向著水面看過。」

看著眼前的一幕，鯤吾在心中愕然的道。

「你看那魚，在湖中自由自在的遊戈，這就是魚兒的快樂啊。」

「先生非魚，怎知那魚快樂？」

看著黑鯉魚在落入水面的一刻，向著下方遊動而去，鯤吾的腦海之中，不由得想起了與莊雲最後一次論道的情景。

「你又不是我，你怎知我的快樂。」

看著黑鯉魚再一次的破開水面，望著那對深邃的眼眸，鯤吾下意識的呢喃道。

轟隆！

此話一出，鯤吾隻感覺腦海轟然一震。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

「逍遙遊，遊逍遙，快樂隨心，隨心而動，如陰陽變化，落入水為魚為陰，躍入空中為鵬是陽。

陰陽流轉，在那水面相接的一刻。

所謂的快樂，是我初時的逍遙。

這逍遙，不為任何人而生，不因天地變化而存，他只是因為我想，故而才會出現。」

看著眼前一次次從湖面之中躍起的黑鯉魚，鯤吾的腦海之內，再一次的回想了莊雲留下的那篇逍遙遊。

只是不同於以前，當他想起這逍遙遊的困惑，此番再次開始，這萬年所經歷的種種，開始一一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現在、過去。

萬年、千年、百年......

在那一次次的回憶之中，鯤吾整個人怔怔的看著眼前的湖面。

等到那湖面之上出現一片昏黃的光芒之時，鯤吾似感應到了什麼，在這一刻抬起了頭。

就像是天邊，炙熱的陽光不知何時已然消失不見，唯有一片昏黃的光芒，在天際似分割線一般，連接著晝夜。

時間流逝，黃昏也變作了黑夜，有漫天璀璨的星辰，在蒼穹之上浮現而出。

繁星不知數，可是此時此刻，在鯤吾的眼中，那漫天的繁星，卻勾勒出了一種氣吞萬裡的生靈。

「鯤，這是鯤。」

隨著此話的落下，鯤吾雙眸定定的看著。

即便星光消散，陽光升起的時候，也一直靜靜的看著。

看遍一個個日日夜夜，直到某一日，當黑夜再次降臨，當漫天繁星的光芒再次消散的時候，他的雙眸之中，那隻鯤依舊存在。

於天際不見，只是不見，並非不在。

當雙眼看去的時候，那眼中的鯤就像是在黑夜的大海之中遨遊一般。

直到下一個白晝再次浮現的時候，鯤吾的雙眸之中那頭鯤，在晨光浮現似海天一色的時候，從黑色的水面之下一躍而起，化作漫天的光芒沖霄而起。

「逍遙遊，隨心遊、一念陰陽乾坤動。」

隨著此話的落下，鯤吾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繼而猛地落入到了湖水之中。

「昂！」

下一刻，水面炸開，黑色的鯉魚騰空而起，魚鰭化作雙翼，向著蒼穹之上呼嘯而去。

「總算是開悟了。」

湖水的一畔，漁夫拿下頭頂的鬥笠，一臉微笑的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