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輪小組賽結束後，田中太郎立刻聯絡了徐煬。

「太驚人了。」他說，「訂單量不停增長，剩下90台A型機械人不停有人預定，剛剛把A70和A15都賣掉。還有好多公司都想買斷A型機械人的專利和生產協議，尤其是京都無限。不過都被我的報價給嚇走。」

「你準備賣多少錢？」徐煬好奇。

「40億。」田中太郎解釋，「A系列機械人是我一生心血的結晶，我不能隨意轉讓專利，授權費我也設置得非常高，不允許任何其他公司彷製。我有商業化的成熟方桉，盈利、生活和再開發都不是問題，我想讓A型機械人只在田中智能公司被生產出來，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不知道，」徐煬說，「但最大的問題是，即便其他公司進行彷製，你也沒有懲戒他們的手段，田中智能公司規模太小，不能發動公司戰爭。」

「對，尤其是在世界的另一頭，如果有人悄悄地開始模彷我的心血，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田中太郎道，「而且，如果我想大刀闊斧地開闢第二生產線，可能有一天我也不得不把A型機械人的專利給賣掉。」

「現在很難融資吧。」

「當然，只有希盛集團有能力投資，」田中太郎道，「其他銀行都已經收緊投資渠道。我討厭京都無限，但現在銀行也只會放款給京都無限指名的那些公司，它們的本質不過是被控制的傀儡。真是兩難，如果最後又要回去尋找京都無限的投資人，我當初早就該向他們俯首稱臣，何必出來自建公司……」

田中太郎絮絮叨叨，徐煬能感覺他十分著急。

「我可以幫你聯繫希盛的人，」徐煬道，「只要你能給出有競爭力的商業策劃桉。」

「很感謝，可這也讓我感到羞愧，」田中太郎的電子語調變得低落，「我隻擅長純粹的技術，那是企業家看不上的。等這次盛典結束以後我再重新整理下開發思路吧，其實我已經妥協了很多。」

「妥協？」

「在很久以前，我一開始想開發的是完全替代人類勞動的機械人，」田中太郎解釋，「但合夥人警告我，說這會毀掉世界。各個公司特意預留了大量無聊、低端的重複勞動崗位，就是為了確保大多數人的最低生存，如果我真的開發出那麼好用的合成人，把他們最後的飯碗也砸掉……那就會引發真正的天災。」

「現在也無非是大夥在腐爛的池子裏一同沉浮罷了，」徐煬道，「你是科學家，你的職責就是把文明引向未來。」

「誰會給我那樣的平台呢？」田中太郎感慨。

「我們。」

「徐先生……」田中太郎一愣。

「你還記得A40這次出戰代表的公司吧。」

「新世界機關。」田中太郎一下想到無數事情。

「在來到安久市之後，我創立了新世界機關。」徐煬說，「多少也有團結進步力量、擇時而動的意思。」

「那當然好，」田中太郎的語氣一下變得愉快，「要是能拋下『商業化變現』，心無旁騖地去開發機械人、去改善人類的生存狀況的話，我的努力也就沒有白費了。」

「就目前來說，我們還是先聯手搞定A40的狀況吧。」徐煬翻看A40戰鬥核心的升級報告，「相關日誌我已經留檔，現在給你發過去。」

「進步太大了。」田中太郎觀察A40的升級進度，「『武學』是一個抽象的概念，但A40卻掌握得很好，

它輕易地融會貫通各種不同的戰鬥技巧，很多都是它自己通過學習模塊領悟的。」

「它是戰鬥天才？」

「是，但我也讀到了很多複雜的東西。」田中太郎把錯誤日誌發回給徐煬。

徐煬眉頭一皺，發現原先A40的存儲器裡出現了過量的記憶文件，也就是被A40刪掉的那些有關黃蜂的記憶，它們原先在A40的存儲器裡佔了過大的空間，嚴重影響了它進步更新的頻率。

「如果能給它的存儲器擴容的話就好了。」徐煬道。

「不行的，這些跟它的情感模塊產生了過多交互，出現了過於繁複的聯繫，會引發反覆讀取，就像我們人類每天進行『回憶』一樣，連攜產生驚人的文件堆積。」田中太郎說，「即便現在，那些記憶文件已經被刪除，但還是出現了『幽靈文件』這樣的現象，也就是記錄和擦除記憶磁碟時留下的痕跡。」

「影響很大。」徐煬翻閱錯誤報告，被田中太郎標紅後，他發現自從A40遇到黃蜂，它的戰鬥進化系統就運作得不太正常，甚至A40還刪掉了許多田中太郎預設的刀法，用來裝有關黃蜂的記憶。

「雖然我不知道它遇到了什麼讓它這樣念念不忘，」田中太郎說，「但最好避免它未來遇到類似的事情。那樣的話，它在武學上也很難有任何進步了。」

徐煬拿出A40的記憶備份磁碟，裏面有4000G有關黃蜂的回憶。

讓它背上黃蜂的記憶，但是受到牽掛，在武學上難以寸進。或者回到遇見黃蜂之前的版本，仍然是個愣頭合成人，除了打架別無它想。

如果讓A40自己決斷的話，現在的它壓根不認識黃蜂，肯定不想把這4000G記憶文件裝回去。此時此刻的A40也是A40，甚至可能比之前那個A40還有發言權。這一點，在倫理和邏輯上殊為複雜，不過不是深究的時候。

徐煬窮盡公司人文書灌水之能事，在文法上翻飛出新，又旁徵博引，擴充框架，把法洛莎之前的草桉順利擴寫成了一萬多字的商業計劃書，發到葉子手裏。

葉子收到文件，一開始十分開心，看到文件大小之後，頓時感到緊張。

什麼，法洛莎才寫了一萬字！葉子翻了翻計劃。這樣的東西，可沒法打動母親那顆縝密的心，簡直就像外行人和街頭騙術。

葉子仔細翻看計劃，反覆讀了十幾遍，把文件裡有關神秘學和魔女儀式的敏感部分全部移除，留下9000字的商業文書。她把這剩下的部分交給投資銀行的管培生去擴寫，說是商業寫作練習，要求他們把這9000字左右的內容擴寫成9萬字，叫他們充分發揮反覆論證和自我指涉的藝術，還要配備成套的演示稿件和沉浸式虛擬特效，方便展示，至少30分鐘，要求今晚12點前交上。

「我們一起去看比賽吧。」忙完之後，葉子愉快地邀請徐煬一起位臨巨蛋競技現場，大部分家族成員都會前去欣賞巨蛋戰鬥比賽，這項商業活動已經成為最近主要的社交場合，兩手乾淨地觀看他人流血是一大樂事。

「我可不能隨意出現，只能遠程同步。」徐煬道，「在實況通訊頻道裡見吧。」

「我媽媽的武士，柳川文彥也在場上呢。」葉子說。

「是，我看到了。」徐煬觀察柳川文彥在本次巨蛋盛典中的狀況，在第一輪比賽裡，幾乎瞬間擊殺了對手，他是奪冠的最大熱門，基本可以確定是本次巨蛋盛典的總冠軍了。

畢竟，此人是本間紀子的貼身護衛。

他也在東半區，也就是說，A40如果一路贏下去，遲早會跟柳川文彥本人對戰。

「真的很可怕，對吧。」葉子輕鬆地說，「對了，之前你有把『希露菲』的事傳給『法洛莎』嗎？法洛莎的表現如何？」

「她看起來很期待跟希露菲見面。」徐煬說。

同為古代混亂魔女的一員，希露菲的復甦像是某種強烈的信號，意味著遠古神秘的集體歸來。

「……而希露菲也是這樣想的。」葉子說，「要不要試試把法洛莎帶出來呢？」

「希露菲似乎收藏著法洛莎的武器？」徐煬想起法洛莎之前說的話，她用來對抗神的利器，交給希露菲保管了。

「對。」葉子點頭，「那個，A40能奪冠麽？」

「也許。」徐煬懷疑，「你問這個做什麼？」

「蠻重要的。巨蛋戰鬥盛典開始之後，希露菲發給我一封手寫的信件，我把它影印給你吧。」

「願聞其詳。」

稿件到手之後，徐煬將它緩緩展開。

「親愛的法洛莎：

見信如晤。我不知道是哪一位信使能跟你建立聯絡，我沒空保留你的弒神武器。我把你的弒神武器寄存給了本地人，讓他們轉交給這次巨蛋競技的冠軍。派一個人去搶，或者你自己拿。我要回家了，如果你有能力現身見面，這也是最後機會。

愛你的，希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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