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無形喪鐘

儀式地點在鍾鬼町。

它位於安久市與上京之間的狹長海灘上，素來是座寂靜漁村。早在一周前，所有居民便從他們世代居住的土地上被移除出去。

取代他們的是一隊隊士兵，兩家安保公司參與對整座鐘鬼町的保全工作，包括希盛防務公司和洲際聯合特勤公司，還有一支精悍專業的特種部隊，代號「三十七人」，又叫37軍團。

這是用資金能買到的最強之陣。

在他們保護下，本間紀子女士乘坐她的座艦「花鶴號」，從希盛神宮勻速出發，以安全速度巡航抵達鍾鬼町，沙灘上早已預備生命健康支持設施，供本間紀子使用。

她長期在無菌室和最高規格的醫療監護中生存，135歲的脆弱身體無法經受任何衝擊，最微弱的干擾都有可能致其於死地。

由於身體無法承擔神經手術，她錯過了將意識轉錄上傳的機會，只能留在殘軀當中，依靠香料、醫療魔力和智能維生手段，儘力把自己的生命延長一天又一天。

葉子像幽靈一樣藏在露台邊緣，默默留意人們如何來去。

希盛投資部負責人黑川加奈到了，緊隨其後的是希盛地產的神林熙美，她們趕在儀式前兩個小時到場，神林九郎看到自己的母親，很快便上去問候。

冬至日早晨六點，葉子坐著她的另一台穿梭機抵達鍾鬼町，村屋已經被完全夷為平地，用預製建築技術搭起一座能容納1000人起居的超大型度假中心，允許希盛的兒女們在這裏進行觀禮。

不止是要征服一切，而是要控制一切。

「我不知道，這就是為什麼我看起來如此憂慮。」葉子嘆氣。

在村子外圍還站著母親雇傭來的現實操縱者，一個叫妮露的女人，同時擁有三種魔力。有她在，任何外力都無法侵入，絕不可能威脅到沙灘上的儀式。

大多數人都會到場，這是許久未見的家族聚會。

「前面是禁入區。」37軍團的士兵抱著手裏的重型狙擊步槍攔住去路。

早晨7:10，她來到鍾鬼町近郊，一個魔女忽然出現在她面前，將一隻貓放下，然後又原地消逝。

「那是一個重要人物，畢恭畢敬送到海灘上。」柳川文彥昨天已經通過衛星電話收到消息，騙子麥喀會在這個點被送到。

「不——不要！」葉子驚恐地往後退，「為什麼？」

「所以我來了。」葉子露出一個悲哀的笑容，「我提供給媽媽這樣的方案，這樣她就能活著去推行她的偉大構想。」

她知道法洛莎就在那裏，獨身一人，什麼也沒有，只有極少隨身物品，水壺、挎包，她將儀式用具寫成清單，讓希盛集團統一採購。

「我真是等不及了。」神林九郎有些激動，「只有本間紀子大人有能力貫徹這些偉大的構思，整合希盛旗幟下的每個公司。」

葉子根本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徐煬和法洛莎不肯透露任何信息。

因為這件事關係重大。

天陰陰的，晨曦像蒙了一層紗，看不真切。

「明天，不，今天整個世界就會改變。」葉子低語。

葉子屏住呼吸。

那麼，就只要把這隻貓帶到現場，自己部分的任務就完成了。葉子將銀漸層抱起，往鍾鬼町的方向走去，她要坦率、泰然自若地帶著它穿過街道。

法洛莎封閉了心靈，不肯透露分毫。

「我們會上報。」士兵將貓咪的情況拍照上傳給柳川文彥。

「你等在這。」另一名士兵對葉子說。

「是呀，平時都是線上會議，如今大家都能見到彼此的真身，反倒有種陌生感呢。」葉子微笑。

現在，她不用再這樣堅持下去了。

沒有任何援手，沒有任何兇器。柳川文彥就在現場監管，他隨時能讓狙擊手執行命令，處決法洛莎。

士兵將那隻可愛小貓帶向沙灘。

葉子望向建築高處，那裏有若乾名改造人狙擊手待命，在槍裡填裝了稀有的反魔力子彈，一旦命中魔女，立時就會屏蔽魔力迴路，使其與常人無異。

「只有那個古老的魔女孤身前來。」葉子喃喃道，望向海灘上那座臨時小屋。

通過遠古魔女的儀式，要麼飛升成為新的魔女，要麼染疫而亡。

「只有母親能完成這樣的使命。」葉子承認，「其他人都做不到。」

他們是沖葉子來的。

「伱知道會發生什麼嗎？姐姐？」少君問詢。

會送到吧。葉子暗想。

「我知道你是誰。」

這就是為什麼葉子如此渴望法洛莎正常、安全地履行承諾，照常完成儀式，因為如果法洛莎有一絲一毫逾矩之舉，她都會立刻被殺，被摧毀，從原子層面遭到湮滅。

「早上好，葉子阿姨，為什麼坐著戰鬥穿梭機來？」神林九郎在屋頂上吸煙，看到葉子的穿梭機上搭載了浮遊炮艙。

越來越多的穿梭機抵達，搭載著希盛的兒女們，他們隨家族主母的權勢增長而有了越來越高的地位，因為對本間紀子的安危格外關注。

她看到希盛防務公司的總裁，源朝宗，以及希盛工業集團的董事長青柳次郎，這兩個男人為希盛的擴張提供軍隊與工業產能，分別是家族第三代和第四代成員，大多數時候在海外工作。

不只是她，葉子也會遭到處決。

不久，她轉身看到兩個穿黑色防暴盔甲的士兵端著主戰步槍現身，用掃描儀不斷檢查她，緊接著，更多士兵從四面八方出現，彷彿他們也有魔力一般。

周圍部署了六層防線，被無數智能自瞄火炮、地雷和防空炮陣所掩護，一支由導彈艦組成的主力海面艦艇部隊停泊在15海裏外，隨時都會抵達。

然後再留下極少量的人，也就是希盛的兒女們，享受全球範圍的資源。

「啊，希盛使命計劃。」神林九郎有所耳聞，「重新衡量東半球的價值體系。」

「是的，統領希盛享受無盡繁榮。」葉子的目光空洞地投向母親的方向，「她有很多偉大的計劃要推行。」

「他們說，」神林九郎道，「一旦儀式完成，本間紀子大人能獲得極長的壽命。」

希盛的使命。

「葉子姐姐！」本間少君從它身上跳下來，離開管家的懷抱，快樂地跑向小島葉子，微笑著跟她打招呼。

少君是本間紀子的最後一個孩子，年紀最小，只有13歲，來自本間紀子早年冷凍的卵子，是唯一冠名「本間」姓的男孩。

「少君，快去玩吧。」葉子把少君放到地上，把他丟去樓下，讓僕人們簇擁著少君前往村子中其他更加豪華有趣的地方。

她知道自己也變成法洛莎計劃上的一個傀儡，但她無計可施。

「希盛的兒女們好久沒有來得這麼齊了。」黑川加奈望向角落裏的葉子，「都是你的功勞啊。」

「你看起來氣色真差。」黑川加奈旋身而走。

希盛的使命是達成最高程度的壟斷，銷毀所有其他公司的商標，為所有人提供從出生到死亡的每一件事物，禁絕他們繁殖，讓這一代人類在無限關懷中死去，以免叛亂。

葉子離家出走的時候，少君還只是目不識丁的蠢物，現在卻顯得特別文雅得體，身穿裁剪得體的正裝。

攝像頭、無人機多到可以組成電子設備陣線，它們在空中懸浮，掃蕩和鎖定場地的每個細節，將其轉播到別墅內，供希盛的兒女們監督。

緊接著，葉子亦離開露台。

法洛莎就是這樣，被這麼多士兵看管著，被希盛的兒女們緊盯著。

「咪咪。」銀漸層昂起頭，對葉子發出輕快的貓叫聲。

這就是杜遷遷變成的貓嗎？葉子暗道。法洛莎要她做什麼呢？

「儀式就快開始了。」少君好奇地指指點點。

「來到這樣的荒郊野嶺，有點怕怕呢。」葉子說的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把這隻貓送去現場。」葉子說，「親自交到魔女手裏，不要給任何人。」

「還有發行希盛紙鈔。」葉子嘆氣，「……媽媽一定也和你們說過，釜底抽薪，廢除所有現金流動，禁絕黃金，關閉民用網絡連接，把所有人和公司的資金體系全都收繳、摧毀、重構，收割掉每個人的每一分資金，所有人都是希盛人。人們不該有那麼亂七八糟的思想。」

曾經母親心灰意冷，但隨著她延續壽命的希望越來越近，她又將自己晚年的構思和盤推出，在家庭會議上向兒女們分享。

「少君……」葉子蹲下去撫摸這個小弟，他只有13歲，看起來比葉子勇敢得多，她和小時候一樣將弟弟舉起來，把他轉向朝曦籠蓋的潮濕海灘。

她帶著武器來，是為了自保。

葉子的心頭突突跳出這個名詞，。

法洛莎要對本間紀子施行儀式，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她獨身一人。

「好。」葉子保持鎮定。

葉子要做的，就是去把杜遷遷帶到現場，準確的說，是把杜遷遷變成的一隻小貓帶向沙灘，葉子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麼，但她被告知必須如此。

她的服裝也同樣漆黑，身邊由多名機械武卒護送，它們用掃描儀反覆檢查葉子，使她眼前的微型面板不斷跳出警告，但葉子不以為然。

「安靜點——」柳川文彥旋身出現，他一個箭步衝上前，死命抓住葉子雙肩，「你送到海灘上的是一隻普通的貓，你把麥喀藏哪去了？」

「你跟我們走。」37軍團中的一個披甲成員出現，粗暴地推搡葉子，「往那邊去，蹲下來！」

「離她遠點！」千葬音從暗影中現身，幾串槍響過後，她被打成篩子。

他們明顯事先約定過，如今先後到場，很快就低頭寒暄，向彼此表示友好，默契地交換眼神，然後就在安保人員的護送下離開露台，腳步輕快，不願被其他人發現。

「對，到時候，我們能測量所有人的需求和創造力，比現在還有序千萬倍，預測和設計世界上的每個要素，親手丈量經濟社會規律……我覺得沒有比那更好的了。」

「我是小島葉子。」

「哈啊……」神林九郎笑了笑，他在這裏等母親神林熙美，「本間紀子大人的儀式，這排場真是……有生以來見過最大的。」

一架標著希盛的旋翼機抵達。

「千葬音——」葉子轉頭看到女忍者被射殺，一個士兵抓住葉子的手臂，往她的手注射麻醉針劑。

葉子睜大眼睛，天旋地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