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貓鼠遊戲

事物的破滅只在一瞬之間。

興平北道，辛城。

101和102被靈火叫去商量事情，102跟在101後面，暖氣開得不夠，她擔心姐姐會冷。

義軍各方面都很貧窮，尤其後方的人們要節衣縮食支援前線，這座飯店專門用於招待外賓，條件算是不錯，但102知道自己肯定不會懷念這種地方。

靈火坐在義軍提供的辦公室當中，牆紙灰黃，蹭時代潮流裝了一台老舊的智能熒幕，現在已經不能開機了，靈火一直和身邊的大型老舊終端機連著數據線，不斷傳輸數據。

「我聽到消息，據說高閣九州的軍隊會跨過邊境，干涉新羅事務。」靈火說，「即便是興平北道也不再安全了。」

高閣九州與新羅在陸地上是毗鄰的，從地緣關係來看，新羅亂不亂，最終還是由夏說了算。

安伯利是整個義軍統帥委員會的領袖，在米萊雅的控制下，他把之前草擬的戰略計劃全都撕毀，代之以一系列漏洞百出的軍事指揮。

她剛進自己房間就看到102，立刻看了一眼存放收容裝置的區域，還好，那裏還相當安全。

原來那天那條影響戰場局勢的龍只是幻覺，叫米萊雅深感趣味，這又是什麼魔女的魔力呢？

「很好，很好。」米萊雅重複了兩遍，「看來我在這還有不少工作要做，啊，一定有辦法，我又想到一個有意思的策略，你下達吧，我可不願做這麼殘忍的事情。」

米萊雅愉快點頭，用數字心智將他們全部記錄下來，轉發給靈火，靈火再暗中發送給盧思舟。

城市的氛圍忽然變得怪怪的，士官、軍卒和工人全都忽然被調動起來，這並不是為了做什麼明確的行動，而是被無意義地調動起來，令他們怨聲載道。

「好啦，心靈控制秀開始了。」米萊雅貼緊自己的雙手，微微一笑。

「你、你去哪了呀？」102不安地問。

更多可怕的命令不斷被發出，每一條都叫人大跌眼鏡，其中有一條尤其令人心寒，義軍為了籌措軍費，正準備將微十月的殘骸重新從龍塚中發掘出來，拿去洲際市場上販賣！

這不由得讓102捏了一把汗，這也太離譜了，102隻覺得非常緊張，不好，不要這樣。

倒霉的機械人，耗電大戶。沒有電就什麼都做不了。她跟姐姐對視一眼，感到事情十分麻煩，身處異鄉，保護著一支巨型企業的外交團，各方面都需仔細關照，好像在極精細的絲線上行走，四面八方連微風都像威脅。

陸鏡敲開了門，年逾五旬的安伯利正在辦公桌後面，向終端錄入一封又一封文書，同時答覆前線各個戰區的問題，勢必要讓義軍展開乾脆利落的穿插。

「去年7月，」102冷漠逼問，「天樞製物在會津城丟了三件納米盔甲，分別是什麼型號？」

他要刻意將義軍的部隊分散開來，將主力調換到防禦壓力低的位置，反而將那些新徵募的民兵和低訓練度部隊集中到戰事慘烈的地段，把寶貴的戰鬥機投入到敵方防空火力充足的地域，強迫精銳的義軍裝甲部隊猛攻宜都城尋求自我毀滅，勒令時機尚未成熟的潛伏部隊提前起事。

「中午好。」米萊雅探頭進來，看了他們一眼，兩人便一下沉寂了動作。

「米萊雅，你又在胡作非為了。」102輕嘆，「盧思舟居然啟用你。」

米萊雅！掘地三尺也把你找出來殺掉！

此時，米萊雅在委員會辦公室裡，背靠轉椅，悠哉地翹著大腿，將高跟靴搭在桌面上，一晃一晃，看著像奴隸一樣屈服的安伯利，心滿意足。

米萊雅控制的不止安伯利本人，也包括整座委員會大樓內其他若乾名委員，安伯利的命令，加上其他委員的親筆信、簽名、生物識別碼和電子簽章，前線部隊哪怕有疑慮，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遵從，否則就是跟整個義軍的指揮中樞對著乾，那樣無異於背叛事業，這對驕傲的義軍來說是最不願接受的事。

她微笑著，繼續讓安伯利授意軍官以絕對的苛刻度徵收物資，強征民力，用殘忍手段公開處決戰俘，驅趕主動來投奔的志士，不僅如此，還要對自己內部隊伍成員開刀，進行長時間的檢討和審查。

「我們把義軍撕得四分五裂吧。」陸鏡伸了個懶腰。

他是義軍的最高指導人員，也幾乎算是義軍的唯一締造者。他提出讓技術服務於人，而非讓技術服務於資本，並且主張用堅決的武力來打破公司支配，現在更是勢如破竹，指揮義軍佔領了一座又一座公司都市。

「逼你什麼呢？」陸鏡調笑，「我只是在陳述事實吧，你可能身體強壯、力大無窮，但你並沒有過人的智慧。」

「義軍的後勤處。」陸鏡給102看她手裏的袋子，「靈火要用的。伱不知道這些義軍有多貧窮。」

她在大樓中穿行，沿途所有義軍士官、辦公文員、勤務人員和工作魔女全都在和米萊雅對視的一瞬間淪陷。他們退回到房間內的座位上，大樓原先還有許多人匆匆走動，但很快就變成一座死寂樓房，沒有人能從米萊雅的心控魔力中倖免於難。

102苦惱地跟在陸鏡身後。

安伯利把所有義軍安插在新羅的間諜名單打印一封出來，向米萊雅雙手奉上。

「哦……」102稍微在位置上坐穩。

「那麼？」陸鏡冷笑，「你又能怎麼做呢？」

米萊雅用她的數字心智連接靈火，發現101和102還被留在飯店的辦公室當中，明顯受到命令要監視天樞製物使團，她意識到自己得儘快搞定。姐妹倆的脾性她很清楚了，101鎮定自若，102天真無邪。

她輸入兩側密碼，將棺木開啟，氣密閉鎖開啟，噴出一股無色氣流，收容裝置慢慢展開。米萊雅伸出她的金屬手臂，從棺木中爬出，陸鏡扶著米萊雅離開。

「走什麼？」陸鏡跟在102身後，「你是不是害怕？」

「沒錯。」安伯利點頭，一邊重新書寫報告，一邊自言自語，「分裂的新羅才是好新羅，無論建立一個反公司主義新國家，還是現代娛樂恢復輝煌，對盧小姐來說都是她不想看到的局面呀。」

米萊雅的雙臂雙足都已經替換成了人造義肢，覆有黑色電鍍護甲，和她軀幹的黑色緊身衣連成無瑕一片。她每個關節處都藏了起爆裝置，心口也已經埋放了微量毒素釋放裝置，如今生死只在盧思舟一念之間，叫米萊雅必須老老實實，完成任務。

102深呼吸。

米萊雅控制了他們的心靈。

102的目光停留在靈火身上。她起身想走，因為不見了陸鏡，想去找陸鏡在哪。徐煬的要求是看緊這支使團，不要讓他們輕舉妄動。其他那些濫竽充數的企業外交人員都不妨事，只有陸鏡需要提防，還有她身邊攜帶的那個黑色收容裝置。

此時她的數字心智中亮起新訊息，發現靈火已經管不住那兩個毛頭了，她得早點解決，趕在101和102發現真相之前。

102往街上看。

最後，米萊雅和陸鏡來到義軍首領安伯利的辦公室。

「為什麼要把米萊雅這個定時炸彈帶入使團呢？」102問，「她那麼狡猾，如果從棺材裏逃了出來怎麼辦。」

倘若她所言非虛，米萊雅就被保全在裏面。天樞製物到底用什麼手段確保米萊雅的忠誠呢？她不久前才掠奪了海韻號。

「伊靈貳？」靈火看到102坐立不安的樣子。

「我……」陸鏡張口但說不出。

「不要逼我。」102駐足，背對陸鏡。

她抬頭，陸鏡忽覺102的氣勢通身一變，立刻抬手釋放出反魔力，但102速度極快，如風般在陸鏡面前消失，她猛回身，還未看到102，腳下一滑，已被102踢倒，102從背後壓住陸鏡，單臂勒住陸鏡的脖子。

「嗯……好在目前進展還不錯，但願所有事情都一直順利下去。」米萊雅套上衣服袖子，她鼓膨的上身讓整件衣服看起來很不協調，

「可憐我的小命在盧思舟手裏。」陸鏡說，「也許當一個魔女就是我的宿命了。」

一個人要得多道德敗壞才能這樣做，102暗嘆。把自己曾經共同奮戰的夥伴當做交易素材，這件事若是被公開出去，整個義軍都會瞬間四分五裂的。但102的身份是護衛者，也不好對義軍的行為說三道四。

「編撰台詞總是很費勁。」陸鏡說，「通過她們的舌頭說話，通過她們的眼睛去看。要是102在車上的時候願意見我就好了。」

「您好……注意訪問需要預約時間。」安伯利態度不悅。

她旁若無人地微笑，陸鏡跟在米萊雅身邊，將預先準備好的天樞製物外交官製服交給米萊雅穿上。

靠這個名單，盧小姐可以在現代娛樂那裏狠狠敲詐一筆了。

陸鏡提了一兜子能量電池返回外賓下榻的飯店。

「不會的，」陸鏡笑道，「我可是『反魔力』的持有者啊，米萊雅無論如何都無法控制我的。除非盧小姐把我鎖起來，強迫我直視她的眼睛。不過盧小姐怎麼會做那種事呢？」

房間內的警衛人員立刻起身，準備送客。

緊接著，102將陸鏡勒暈，快步往外走去。

謔。已經在公司內混到關鍵部位了，這些義軍間諜還真賣力。米萊雅看著手上的名單。把這上百個名字交給李民煥，他們全都會被挖出腦子，死於自己所堅信的事業。

「倘若發生什麼危機，」101審慎回應，「我方會考慮採取應急條例，將諸位護送到我方認定的安全之處。」

此時，陸鏡正打開黑棺，釋放米萊雅。

102很是上心，若是這筆單子出了什麼問題，尼斯托公司就會有巨大虧損，東半球的其他企業正時刻評估尼斯托公司的經營狀況，就像剛創業的店鋪需要大量好評維持聲譽一樣，若是開業不久便差評如潮，那麼公司也別指望能幹多久。

「他們是非理性的。」陸鏡對102說，「走吧，我還要去給靈火送東西。」

陸鏡和米萊雅對視一笑。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你並不特別聰明，不是嗎？」陸鏡笑。

102感覺毛毛的，陸鏡好像比她印象裡要聰明狡詐很多，那個單純善良的魔女去哪了？

「我走。」102低頭往外走，遠離陸鏡，感到無所適從。

靈火的視光器在姐妹倆身上來回打轉，捕捉她們的動作情報。它勢必要將她們留在這裏，免得她們去打攪陸鏡的好事，陸鏡現在做的事情，可絕不能讓這對魔女發現了。

陸鏡吹了聲口哨，將黑色棺材般的收容裝置重新鎖死，將房間整理乾淨，然後信步離開。

「好了，得去應付姐妹花了。」陸鏡轉身，匆匆離開委員會大樓。

「她拿了我手寫的單子，去義軍後勤處索要物資。」靈火解釋，然後給她們看終端機可視化界面上的測量情報，指出青玉機傀的電量只剩下33%，「新羅供電量不足，而我可不能缺少能量。」

「把微十月的殘屍挖出來送人。」安伯利點頭。

米萊雅又讓安伯利帶她進入義軍的核心信息庫，從裏面讀到所有絕密情報，整支軍隊現在對米萊雅來說沒有私隱，連微十月回到世隱大王溶洞的消息她都一清二楚，還包括安伯利跟幻影公司的交易。

米萊雅和陸鏡來到義軍最高委員會總部大樓，門口的兩個衛兵一和米萊雅對視，便將手中鋼槍放下，若有所思地點頭，然後走入崗哨辦公室，為她們的訪問一路開啟綠燈，讓攝像頭下線，又關閉自動安防程式。

「陸鏡在哪？」102忍不住問。

「信我。」102認真地說，「你惹麻煩了，這次誰也保不住你。」

「我怕。」102承認，「太危險啦。」

藏在收容裝置當中，不影響米萊雅用數字心智連接外部世界，經過幾天的潛伏，她已經摸清了義軍的大致情況。

受到102的威脅後，她緩緩起身，往外走去。

這些雌獸總有辦法制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