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聚首

陸鏡、覓影與凜音去淺草區的輕軌站，準備搭車前往「門徒」的藏身處。

「打倒魔女統治！解救上京！」宣傳欄裡播放著反對尼斯托公司的廣告。尼斯托公司以魔女為核心，相應的，魔女獵殺活動也盛行起來。

很複雜呢。陸鏡暗暗想著。魔女和人類之間的關係。

魔女出生就必須受雇於公司。公司提供合同，魔女們只要好好表現，獻上忠誠，就可以榮幸地成為公司資產，被公司保護起來，而普通人也能心平氣和地接受魔女，相信她們會被完全馴化。

但是，還有大量反叛的魔女、黑客魔女、魔女公司……她們生活在公司世界的夾縫當中，普通市民會心驚膽戰也很正常。

陸鏡從側面看著凜音。

凜音行走的動作輕盈優雅，總是微抿著嘴，目光直視前方，那份坦然從容叫陸鏡羨慕，霜白的皮膚和修長的雙腿也很好看，銀白頭髮亮得迷人。

這是座又小又老的獨棟公寓，被門徒們買下來用作行動基地，一樓是車庫，隻停了幾輛自行車。

「輕軌公司。」陸鏡說，「這樣會有安全隱患的……」

「到處都有尼斯托公司的士兵呢。」陸鏡打量那些跑來跑去的銳卒，它們跳上淡藍色塗裝的裝甲車駛下坡道，前去維護治安。

來自泰西洲和新泰西洲的熱錢都在湧入，背後肯定有更高層的指示，絕不能坐視尼斯托公司在北部列島成長起來。

「敵人在哪裏！」銳卒大聲喊叫，背著槍在軌道旁的候車平台上來回巡邏，旁邊跟隨著身穿黑色重型盔甲、戴全封閉頭盔的尼斯托防衛軍士兵，手握「蛇」式主戰步槍。

「首先，壞帳太多了，而尼斯托公司在金融行業的表現是疲弱的，」尼德萊特井井有條地分析，「像榎本銀行這樣的現代超級大銀行，只能靠其他大公司的金融運作來救活，連帶的，外部資本也帶來大量人力物力，用來維持他們在上京的影響力，免得被尼斯托公司通吃。」

陸鏡循聲看到覓影，站台在初建的時候也是潔白，現在則被汙油浸成垢黑顏色。

覓影很自然地站在汙濁的那一邊，從未介意過自己腳下是什麼。

「對，我是覓影的朋友。」尼德萊特穿著全套黑色服裝，全身上下看不到一點真皮，看起來神經兮兮的。

她走進二樓起居室，看到尼德萊特專註地瀏覽寬幅熒幕上的同人志。

向上的扶梯前往安檢處，巨大光電幕牆橫亙在過道當中，漂浮著警告標識，會用高壓電將可疑人員逐出站外；向下扶梯則通往免於安檢的候車室。

陸鏡回頭招呼覓影快步跟上，覓影趕緊中斷播放，繼續前進。

「有人得花錢翻新一下這裏。」陸鏡說。

輕軌站連接著在城市中穿梭的交通線路，由多節車廂組成的快速列車具有極高運載力，更重要的是，為沒錢購買穿梭機的市民提供前往超高層大廈的方式。

——「其實，對我們來說，進出總部是很簡單，可是，如果每個人都蟄居在超高層神宮當中，我們就不知道城市的陰暗角落裏正在發生什麼事。」

「我也沒有存款。」陸鏡回想起打車花的錢，隻願淚流。

他們學到的知識隻為特定崗位準備，毫無拓展性可言，一旦找不到對口工作就只能等死。更何況現在各大企業都在清退員工，多數人畢業後除了滿腦無用的知識外一無所獲。

「有什麼新聞？」陸鏡換上拖鞋，把青衣掛在衣帽架上，將小背包扔向沙發。

雙方都在爭分奪秒，在北部列島跑馬圈地。

他們的到來像一把尖刀刺穿凝膠，威懾潛在罪犯。

陸鏡跑到輕軌站外面，選擇花60資金打車去藏身處，鹿野區亮木街道二丁目。

另一端，一大群人圍在義體醫生的攤位旁邊，排了超長的隊伍等待手術，輕軌站下層是人流匯聚之所，那義體醫生個子像鐵塔一樣高，戴著防潑濺、抗掃描的黑色面具，不用消毒液也不用清潔劑，光滑的手術刀、毒劑和血袋胡亂堆在一起，手術椅上的硬漢咬碎牙齒，滿頭冷汗，接受改造。

「如果我是魔女部成員就好了。」尼德萊特說，「可惜我就是個修義體的。」

好幾名私人打手負責維護秩序，趕走一切不開眼的傢夥，隊尾的人蹲在地上苦苦等候他的位次，身上從頭到腳開始冒電火花，似是來不及了。

「是的，我賺的錢都捐給慈善基金會了。」尼德萊特嚴肅地說，「要知道新羅有多少流離失所的人們，攜家帶口地逃亡。」

「你們兩個，還真是差異巨大呢。」凜音側頭看向陸鏡，「你看那位合成人小姐就很適應得來。」

她並非從車廂入口走入，而是跳上輕軌側面，沿著車廂外殼橫向行走，最後很輕鬆地從半開的窗戶中滑進去。

一副要和尼斯托公司分庭抗禮的樣子。陸鏡觀察情報。

「沒錯，又臟又小。」尼德萊特補充，「格局很像動漫裡的未來道具研究室。呃，你們都沒看過？算了……錢都是覓影協調的。」

「我決定打車！」陸鏡忙說。

「我身上有懸賞。」覓影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雖然賞金獵人沒膽量來收，但在安檢處會觸發警報。」

緊接著她就看到凜音靠近列車。

——「追求和平的人們最終被戰爭波及；挑起戰爭的公司現在則安享和平。」

「你不是在新羅開了義體工坊嗎？」陸鏡問，「就在順州市那邊。」

「果然是好孩子呢，從沒往下走過？」凜音雙手抱在胸前，用促狹的目光打量陸鏡，「那就別往下走了，一個悶棍，你就會被送上魔女販運船，跨洋過海，消失在某個企業家的別墅裡喲。」

這是多麼精巧的一幕！陸鏡看得目不轉睛，可惜其他人都低頭趕路，甚至沒察覺到凜音是怎麼進去的。

更多人等著用輕軌通勤，各有各的理由不願前往上層候車室，焦躁地等待列車到來，同時看好自己的私人物品。

陸鏡用力把門砸上，然後再慢慢打開，看到尼德萊特專註瀏覽洲際植入物學術年鑒。

覓影聽到她們聊起戰爭，頓時有了自己的見解。

覓影的造句模塊中忽然冒出這樣的句子。

凜音來到公寓，微微一笑。

「不不……」凜音笑起來，「我更好奇的是，看你們和尼斯托公司關係匪淺，我還以為你們會住在『希盛神宮』裡呢。」

「得到各種各樣的投資後，榎本銀行也在不停推進擴張、併購產業。」尼德萊特解釋。

「誰來買單？」凜音望向呼嘯靠近的老式列車，覓影很老實地竄入人群當中，一眨眼就登上了車，陸鏡不像覓影那樣迅捷，更不想把自己漂亮的青衣弄髒。

「把改變世界寄希望於尼斯托公司的良心？伱對大公司還真是抱有幻想呢。」凜音往前走，「快往上擠吧，不然你就要錯過這趟車了。」

「原來你們住在這樣的小房子裏啊。」她說。

「沒什麼好怕的。」陸鏡鼓起勇氣，沿著油膩樓梯向下走。

一群學生朝上層扶梯走去，他們昏昏沉沉、眼神獃滯，校方採用成熟的知識灌輸技術，將知識批量刻錄，在他們的記憶中刷入固定數據和人格模型，培養出馴服而可靠的公司人。

「公司只要它能跑起來就不管別的。」凜音將雙手背在身後，看著人群吵吵鬧鬧地朝輕軌列車上擠。

陸鏡後悔自己為什麼跑到樓下，她聞到空氣中瀰漫著煙味，她對二手煙可是深惡痛絕，只是低聲念叨避煙的咒語。她好懷念上層候車室，有無形的攝像頭和隱藏式自動炮塔，大家安安靜靜地坐在鋁製候車長椅上，禁止抽煙磕郵票。

陸鏡從未到過下層候車室，一直都是往上走，泰然自若地穿過安檢光幕，她看到覓影和凜音都很自然地往下方走，自然嚇了一跳。

「尼斯托公司打贏戰爭，靠的是向泰西洲發射核彈。」凜音側頭看著廣告，正在宣傳商用和家用合成人新產品，推廣尼斯托公司的新產品線。

凜音在一個軟墊位置上舒舒服服坐下，覓影站在她旁邊，兩人都回頭看著陸鏡，擺擺手示意自己先走一步。

「對。」陸鏡點頭，「我還嚇了一跳，核彈！兵器中的兵器……不管怎樣，戰爭儘早結束真是太好了。」

「尼斯托公司會收購公共服務，到時候他們將買下列車站然後重修！」陸鏡說。

像黏糊糊的凝膠海一樣。陸鏡恍惚地想著。大多數人。

陸鏡時常思考這個問題。

下層候車室裡喧囂擁擠，氣味惡臭，響徹動漫主題音樂，牆上掛滿刺眼的廣告燈牌，宣傳著《Siphon！》、俗氣的大尺度影視以及當紅明星微十月的龍形周邊，比她人形手辦的銷量高出百倍。

自動扶梯在她們面前分出上下兩層。

「等會！下層候車室……不是很臟麽？」陸鏡忙說。

魔女們到底應該怎麼生存呢？

跟人類完全隔絕，免得她們用魔力篡變現實、製造破壞。還是……採用某種協調的方式，讓魔女們自然融入人類社會。

「我回來了。」陸鏡打招呼，「你就是尼德萊特吧。覓影給我看過你的照片。」

她瞬間極度激動！

太棒了！多麼優雅的話，富有詩意，又帶著諷刺含義，關注戰爭，也關注和平，如果能從自己一個小小合成人口中說出，那該多妙！體現自己思慮周全、語氣得體……

尼斯托公司用50個小時就打贏了公司戰爭，但若想贏下北部列島的全部支持，要花的時間就不止這麼點了。

「尼斯托公司為什麼不把榎本銀行吞併？」陸鏡好奇。

「今天最大的新聞，榎本銀行已經被洲際成立委員會接管，用來補貼壞帳。」尼德萊特坐在地板上，把熒幕切換到新聞欄目，「其他大公司的人正在瘋狂往上京滲透，榎本銀行是他們的橋頭堡。」

「堅持……」覓影剛開始播放語音，就看到凜音和陸鏡已經朝前走出幾十米。

陸鏡抬起頭，淺草區輕軌站到了。

「抬頭。」凜音仍然看著前面，但似乎用餘光捕捉到陸鏡飄忽的眼神。

「節約行動資金。」覓影說，「省下來的錢可以用來買大砰砰。」

拐角處，陸鏡看到一大群頭髮蓬亂的流浪漢，身穿廉價服裝，衣服從製造出來就從未洗過，其上印滿動作下流的動漫人物，作為志同道合的象徵，肥大的充氣玩偶與帳篷是他們的最大資產。

「榎本銀行……成了大公司的新據點。」陸鏡快速搜索相關調查，榎本銀行是北部列島最大的銀行公司，擁有成千上萬間營業網點，現在被臨時成立的洲際企業委員會注資，恢復元氣，擁有超過2.85萬億總資產。

哇，自己也能編出這麼棒的對白了。覓影暗暗激動。自己是很酷的合成人呢。

「帶我去見賽博妖鬼吧。」凜音說，打斷覓影的幻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