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平京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二場雪。張青回家時，正巧周艷艷也從隔壁錄音棚回來，神情顯然不是那麼高興。見張青回來，就要張羅著去做飯，張青笑道：「今天讓劉嬸兒下點餛飩吧……怎麼了，不高興？」周艷艷哼哼了聲，低著頭沒回應。「嗯？」張青訝然笑道：「到底怎麼了？」周艷艷道：「沒啥，就是你寫的歌太難練了……」張青笑道：「信你個鬼！快說，到底怎麼了？」周艷艷性格堅韌，能吃苦，怎麼可能會因為歌難練就情緒低沉。被教訓了下，周艷艷才抬起頭來，目光幽幽的看著他，道：「還不是那個喬月！她老找你……我先說明啊，可不是因為我自己，是娟子不喜歡她！」見張青目露無聊神色，周艷艷急道：「真的！你想想，喬月家裏條件那麼好，比娟子家還好，她怎麼可能服娟子？娟子很介意她的，你可別不當回事！」張青無奈道：「喬月已經被她爸爸關禁閉了。」「真噠？！」周艷艷驚喜道。張青沒回應，只是道：「去吧，讓劉嬸兒幫忙下兩碗餛飩，吃完飯討論一下新歌的問題。今年你比較忙，一張專輯，兩部電影，還要學習英文和韓語。」「韓語？」周艷艷頭大道：「為啥還要學韓語？」張青笑道：「韓國彈丸小國，電影市場比大陸大六倍還多。他們大前年成立了一家sm公司，不斷推出娛樂組合，在日韓都非常活躍。港島電影式微後，我們這些宗主國，得重新教他們認識到誰才是親爸爸。」這話周艷艷愛聽，眉飛色舞道：「好啊好啊！韓國我去過，宣傳《我是女生》的時候，安尼哈塞喲，康桑密達！」一張俏臉，精緻到了極點，似從畫中來……張青哈哈一笑，道：「去吧。」……一月九號。今天是人文學院本學期最後一堂考試，《經濟學》考完後，大二上學期就算結束了。長達兩個小時的答卷後，等交了卷，大班上幾十號人都明顯鬆了口氣。「過年好，過年好。」金星、李楚東兩人跟平時要好些的同學嚴肅握手問候。湯超疑惑道：「你們兩個……有毛病吧？」金星「嘖」了聲，道：「拜個早年嘛！不然過年的時候，打長途電話多貴啊，還佔線，不一定打的通。」出了教室，李楚東問張青道：「你甚麼時候走？」張青道：「後天。」港島那邊，立新集團姚家終於鬆口了。亞視、鱷魚恤加起來二十億港幣出售，另拆借十五億港幣。亞視且不提，鱷魚恤十年前姚立新趁著八七股災收購的時候，就是十三億港幣了。這十年來，鱷魚恤添廠房加設備，請設計師設計出諸多品牌，九七年巔峰時，市場超過二十億港幣。但今年跌到已然不足十億港幣。至於亞視，十億港幣中規中矩，畢竟一年盈利勉強破千萬。實際上，在姚家接手前，亞視幾十年來大半時間都在虧本運營中，不然也不會總是轉手。能開始盈利，已經是姚家父子手段高明了。如果張青黑心些，再等半年收購，鱷魚恤肯定還會再跌去一半，不過姚家未必撐得到那個時候，就先把亞視給出手了。現在談下來，在價錢上沒佔多少便宜，但收購這樣優質的資產，肯定是佔足了便宜。不過想要港府儘快批準這一交易，張青還得走走門路……要不是港府卡著，俞世勛家族早就對傳媒行業下手了。真要讓俞家拿下傳媒行業，那港島就真的成俞家的城了……「艷艷一起去嗎？」金星關心道。不用李楚東，蔡麗都開罵了：「關你西瓜事？」李楚東哈哈笑道：「我要是張青，早就跟他說了，撒泡尿照照自己……嘿！哈哈！阿杜給！」看著兩人打鬧起來，張青微笑道：「粉絲關心偶像，正常的。」金星收手，拿手指點著身邊同學，恨鐵不成鋼道：「看看，看看，你們怎麼就沒有張青的覺悟？還是我教導無方啊！」「呵……tui！」李楚東、吳曼、蔡麗一起啐他。張青道：「一起過去，她要練歌，新專輯比較惱火，我得和她一點點磨。你們今年寒假回去也別太辛苦了，我建議，還是聘請專業人員，去跑動調查。其實要做的並不難，就是收集各個被資助學生的信息。看看學費、生活費，尤其是生活費有沒有用到位。有沒有家長跑到學校去，將學費、生活費給要走？這種事不是沒有發生過。」金星認真道：「所以我們才要親自跑一趟。張青，我覺得不如把助學事和學校提一下，弄成一個寒暑假實踐活動。而且，不止做一期，就算我們畢業了，還有學弟、學妹們在做。這種模式，還不容易產生一些腐壞問題，你覺得呢？」張青點點頭道：「我想過，但目前還不成熟。如果走學校，那麼捐助款一定是要從學校走的。一走官方，那經手的人就多了。連科研經費，行政都要剋扣百分之二十……當然，這是國內高校、研究部門的通例。校一級截留一部分，院一級再截留一部分，到頭來，能剩六成就不錯了。我們何德何能，能讓行政那些大爺們白給我們做事？」金星、李楚東就開始罵人了。張青笑道：「你們在學生會幹的怎麼樣？快點乾到學生會主席，我不就好辦事了……」「張青……」張青玩笑話沒說完，蔡麗拉了拉他。張青詫異看去，就見蔡麗給他示意了下人文樓大門方向，張青看去，就見喬月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咦？你被放出來了？」張青走過去，呵呵笑著打趣道。喬月很悲傷的樣子：「你還笑？」張青看了看後面的吃瓜群眾，道：「邊走邊說吧。」喬月看了他一眼，跟在張青身邊，沿著學堂路往南行去。張青笑道：「你們這些出身太好的人，打小基本上沒被教訓過……你們叔輩應該還好，老一輩的老同志都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打的多些。到了你們這一代，都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現在被收拾了，自尊心差點崩塌？其實大可不必，這才是完整的人生。」喬月頓了頓，問道：「你是在安慰我？」張青點點頭，道：「你是我朋友，我還是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的生活。」喬月道：「你也被你爸媽教訓過？」張青搖搖頭，道：「我的過去，和你根本不在一個世界裏。」喬月反倒愈發起了好奇心，追問道：「說說嘛，說說嘛！你還一次都沒跟我說過你小時候是什麼樣的……你是西疆的，家裏有很多牛羊馬匹嗎？」張青看著華清音樂廳的大樓，好笑道：「你這話，和那句何不食肉糜有異曲同工之妙啊。不過為了安慰安慰你，倒是可以大致說一說……」……半個小時後，張青看著震驚到無以復加的喬月，溫聲道：「這才是絕大多數農民百姓家的生活，這才是人世間。小月，大道理我不多說，怎麼也不可能說的過你父親。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珍惜自己的生活。芸芸眾生都背負著苦累痛前行時，你已經比世上絕大多數人幸運了。再鬧脾氣，覺得不幸，那就太矯情了。」喬月看張青的目光，溫柔的不像話，開口後的語氣裡也滿是心疼和關心：「我真沒想到，你以前過的那麼苦。」「……」張青氣笑道：「我是跟你說這個的？我是告訴你，普天之下……」「普天之下和我有什麼關係？」喬月恢復了活力，小嬌蠻道：「我隻關心你，心疼你！」張青是真覺得無力了，他輕聲道：「你這樣對我，我要說不覺得一點虛榮竊喜，那就太虛偽了。但你越對我好，我也越不能讓你受傷害，不然我成甚麼了……」「你看那是誰？」喬月忽然指向一旁，張青微微偏過臉看去，隨後眼眸中童孔一下放大。喬月趁著他轉移注意力之際，忽然踮起腳，吻上了他的側臉。等他下意識的退開半步，正過臉震驚的看著她時，喬月居然再次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踮起腳來，親在了他的嘴唇上…………「你不純潔了，離我遠點。」紫荊園食堂內，金星嫌棄的看著張青道。李楚東則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嫉妒，一直嘖嘖不停。吳曼和蔡麗臉到這會兒還是紅的，九十年代的校園愛情已經不算新鮮事了，但在校園裏親吻……老實人看看都會面紅耳赤……好在那條音樂廳的支路上，當時除了張青、喬月外，只有後面四個吃瓜觀眾看到了。蔡麗小聲問道：「張青，喬月呢？去你家了麽？」「……」張青沉默了片刻後，道：「和她爺爺去鵬城了。」鵬城，無冬之城。這是喬月得逞後，臨走前告知的，說完就跑了。蔡麗想了下，才羨慕道：「她爺爺，是喬老啊。真厲害……她太勇敢了。」金星也不為偶像憤怒了，好奇問道：「你準備怎麼辦？」張青無語道：「我能怎麼辦，以後躲遠點，不然還能去法院告她麽？」吳曼咯咯笑道：「我們都看到了，這件事又不賴張青。不過，張青，日後你和她還是少單獨相處。不然，我怕她把你……」沒說完，就面紅耳赤，和蔡麗抱在一起，笑的喘不過氣來了。張青嘆息一聲，道：「我知道了。今天這件事，你們不要說出去啊。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