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笑眉倒了開水刷碗筷，順便把譚淵的也一起洗了。

「如果你這麼理解的話，那我也是接受的。」

她朝他眨了眨眼睛，將洗好的碗筷遞給他。

譚淵頗有興味的瞧她：「我怎麼聽著，你這像是渣男語錄啊？」

黎笑眉自嘲：「我家就有個渣男，近墨者黑。」

譚淵見她神色自如，多半是抱怨幾句。

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他打趣：「怎麼不誇了？我怎麼聽說，大公主對駙馬一直都很維護。」

黎笑眉扯了扯唇角，雙手捧著茶杯慢慢的搓。

維護？

維護他，也是在維護她自己的體面，要不然能怎麼辦呢？

只是，她不該嘴快，在不相乾的人面前提到家事。

眼眸輕輕一動，她換著話題：「你也叫我大公主？」

「我只是聽說，聽別人都叫你大公主。」

「他們以前叫我大姐頭。就是說我……」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胖，就顯得大，大姐頭。」

什麼時候變了稱呼，黎笑眉就不清楚了。反正現在全都叫她大公主，但黎笑眉本人認為，落難公主更適合她。

兩人吃完了晚飯，就各自回房，只是時間太早，而黎笑眉又有失眠認床的老毛病，翻來覆去睡不著。

手機響了一聲。

童葉欣發消息過來，找她出去消遣。

「我在鄉下，去不了。」

童葉欣立馬語音回復：「你去鄉下幹嘛？」

「來看看我家老太太。很久沒來看她了。」

「你一個人，還是戴駙馬陪同？」

黎笑眉本想說跟譚淵一起，想了想，就說了一個人。

童葉欣那傢夥說風就是雨的，還是不知道的好。

沒什麼聊的，就匆匆結束了通話。

窗外蟲鳴吱吱，比在城市裏多得多。幾隻飛蛾關在窗外，一直往玻璃上撞。

黎笑眉翻身坐起，想開窗透氣，又怕那幾隻飛蛾，也就作罷。

披了件外套出去，在花園裏閑逛。

這個季節，來鄉下度周末的城裏人多，小花園裏有不少人，老人孩子，情侶、夫妻，熱熱鬧鬧的。

黎笑眉一個人，就顯得格格不入。

她站了會兒，覺得沒趣，一個轉身，看到譚淵正拿著相機給小孩子拍照片。

「你又在搞攝影創作啊？」黎笑眉湊過去看了眼。

譚淵將相機遞給她，任她翻看：「最近時間少，拍得不多。」

黎笑眉看了幾張照片，看到她自己的，抬頭看了看譚淵。

「你偷拍我？」

譚淵把相機拿回手裏，手指輕輕的敲在相機邊緣，彎唇一笑：「被你發現了。」

黎笑眉：「？」

幾張照片，又不是醜得不能看。

就聽譚淵道：「大公主，佔據的鏡頭要多一點。」

黎笑眉眯了眯眼睛，聯想起不久前的自我調侃，虎著臉瞪他：「我怎麼感覺，你也在笑我胖？！」

「怎麼會。」譚淵端起相機，眼疾手快拍下黎笑眉叉腰怒目的一面，掀起眉眼看了眼面前的女子，手指輕輕的在相機圓角上摩挲了下，真誠道，「其實你本人很漂亮，不用懷疑自己。」

風吹過時，帶來四周的歡笑聲。一大串泡泡朝他們飛過來，在燈下閃著粉色光澤。

黎笑眉與他對視，眼睫輕輕的翕動一下，嘴角微動，想接他的話，又覺得這個時候不需要說話。

回到房間裡，黎笑眉都一直保持著好心情。

女孩子被別人誇漂亮，沒有不開心的。

說她好看的，大多是老人長輩，那一輩人都喜歡長得圓潤豐腴，有福氣的女孩。可到了年輕人，審美變化，她這模樣的就會被說腫，胖，甚至是不自律，不控制身材。

就連好閨蜜童葉欣有時候都會調侃她幾句，更不要說戴觀宴。他身邊的女人全是白幼瘦類型，以實際行動表達他的審美愛好。

所以，有個大帥哥誇她漂亮，黎笑眉心情美美的，睡覺都帶笑。

另一頭，譚淵將相機照片導出來，看著那張帶泡泡的側臉照，一陣怔忡。

淺淺的笑了下，將黎笑眉的照片歸納到一個文檔裡保存起來。

他復看那些照片，臉上有著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溫柔，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那笑意才緩緩落下，歸於寂靜。

……

翌日，黎笑眉與譚淵進入療養院。

他們去的時候比較早，氣溫沒白天那麼高，但空氣很清新，吸進去都是負離子。

很多老人在草坪上散步，或者是曬太陽。

黎家老太太坐在輪椅上，腿上趴著一隻狸花貓。老太太撫摸著貓，管它叫花花。

「奶奶，你昨天才叫它小咪，今天又叫花花了呀？」看護給她搭了條外套，聽到花花，就糾正老太太。

黎笑眉找到老太太時，剛好聽到她們的說話。

「啊？它叫小咪？」

「嗯，是小咪，不叫花花。」

「哦，花花。」

黎笑眉看了眼譚淵，無奈道：「看，老太太連昨天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其實，她不大喜歡來看望老太太，心裏難受。

她跟奶奶一起生活了幾年，一直到她上初中，才被黎萬崇接到身邊親自帶著。

可那幾年的回憶，一直是黎笑眉心裏最平靜的時光。

母親去世的痛苦，被父親忽略的痛苦，是在老太太那裏得到撫慰了的。

可是，奶奶忘記了全部，也忘記了她。

譚淵看出了黎笑眉的故作輕鬆，摸了摸她的腦袋：「她只是提前喝了孟婆湯。」

「老太太的一生很長，肯定有很多回憶。到走的那一天，會割捨不下這個世界，走得也不安詳。」

黎笑眉眨了下眼睛，還有這種說法？

不過，譚淵的話確實安慰到了她。

她笑了下：「是啊，老太太那麼多兒子女兒，最喜歡的兒子卻得了重病。如果她知道了，記掛在心上，就不能這麼開心了。」

老太太終於發現身邊站著的兩個年輕人，看著他們：「你們是誰啊？怎麼一直看我，我是沒有錢的。」

她護著貓，像是保護小孩那樣：「這是我孫女，你們不許搶走她。」

黎笑眉看著，眼淚差點掉出來。

老太太什麼都忘了，潛意識裏還記得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