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觀宴還沒說話，就被她一頓輸出，又想笑又生氣。

看她微微漲紅的臉，他道：「喂，我什麼都沒說，你倒是像個炮仗一樣先開火了。這麼急著說話，不也是心裡在唾棄自己。」

黎笑眉撇開臉。

戴觀宴輕勾了下唇角，往前一步，抬手勾了勾她的手指，神色是慵懶的、寵溺的、哄人的魅惑笑，連音調也低沉沙啞：「黎笑眉，你想走跟我同樣的路，就要有低頭的勇氣。」

黎笑眉眉心微一蹙，瞥他一眼，想說什麼，也想將手抽回來。但是掌心傳來他輕輕的按壓，他低垂的眉眼，低啞的調子，似一個緩慢計時器，讓她的大腦跟心跳都慢了下來。

男人繼續緩緩說著：「不是低一時的頭，是很久，久到你再次擁有跟這個世界抗爭的能力，才能抬頭……所以，這個勇氣不是一鼓作氣，是要久得你懷疑還有沒有那個可能。」

「你沒有吃過那樣的苦，也沒有做過塵埃。現在對你來說，也許只是忍辱負重，你才剛開始，做好的心理準備能夠支撐你低多少次頭？」

「在看不到希望時，還能繼續爬著往前嗎？」

黎笑眉的喉嚨輕輕滾動，手一用力，從他帶著薄繭的掌心裡掙出來。

她抬頭看向他，目光堅韌：「所以呢？說那麼多，你除了給我潑冷水以外，是要包養我，給我出頭，做我的雨傘？」

男人垂眸，烏黑的眼靜靜凝望。

黎笑眉在他這份沉靜中，眼尾漸漸發紅。用力吞了一口唾沫，她冷笑一聲，撇過頭跟他錯開視線：「我是沒有你那麼能忍。我生來就在一個有愛的家庭裡，我父母對我很好，身邊也有愛我照顧我的人。」

「我不孤單，有人陪著，支持著，信任著。就算不為我自己，為了愛我支持我的人，什麼冷言冷語，我都能忍下去。」

「我，跟你不一樣。」

黎笑眉像是一隻刺蝟，將對面的人扎得臉色生變。

戴觀宴的呼吸節奏變了，沉穩的面色露出了慍怒：「黎笑眉！」

她的嘴巴是抹了毒藥嗎？

黎笑眉看到他生氣，心裡很高興，笑道：「看，一個女人如果下定決心做事的話，就算在泥濘裡，也能爬起來活命。」

「我很感謝你沒有說『看在你有我孩子的份上，我幫你一把』。」

她扯唇笑笑，笑容裡含著幾分諷刺，一瞥眼，轉頭離開了。

即使大腹便便，她也走出了兩米高的氣場。

戴觀宴瞧著她的背影，吸氣吐氣，將被她點燃的怒火自己滅了。

她沒說什麼，卻句句內涵，語言水平又達到了新高。

黎笑眉回到了場外，一出面就掛上了笑。

秦太太剛跟朋友聊完天，看見她回來，擺臉道：「怎麼去那麼久才回來。」

知道她剛才喝了多少嗎？

黎笑眉摸了摸臉：「妝花了，重新補了一下。」

秦太太瞥了瞥她的臉，臉色還是未見好看。

黎笑眉雖然是落難公主，可年輕底子好，那皮膚吹彈可破的，有什麼值得補妝的。在她身邊，襯得她年老色衰，還補妝？

秦太太冷聲道：「腮紅打多了，淡些才適合你。」

黎笑眉一愣，笑容微僵。

她也就找了個理由，實際上什麼都沒做，怎麼就腮紅打多了？

為了襯托這位貴婦，她連淡妝都沒化，就只是掃了個眉，抹了點唇膏而已。如果說臉紅，那也是被戴觀宴氣的。

不過，黎笑眉沒有把丁點兒不滿放在臉上。她繼續微微笑：「洗手間的燈光暗了些，影響了視覺效果，謝謝秦太太提醒。」

她再走回洗手間，對著鏡子，雙手撐在洗手台上練深呼吸，呼的氣將劉海吹飛。

真難伺候啊。

其實戴觀宴說得也沒錯，人前低頭是一件特別考驗人心性的修行。

等臉色恢復的差不多了，她才第二次出場。

秦太太看了她一眼，道：「黃太太那兒聊得熱鬧，帶你去湊湊熱鬧。」

「好啊。」黎笑眉始終掛著謙卑微笑。

戴觀宴跟幾個人說著話，視線一直落在黎笑眉的身上。

一個大佬留意到了，瞥了眼黎笑眉的方向，說笑道：「戴駙馬，瞧你這眼神，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看上那幫太太團，想換點刺激的玩法了呢。」

戴觀宴靠什麼在南城有名有姓，不就是黎家？

現在黎家垮了，連黎萬崇都去見了閻王爺，黎家對他已經沒有用，不就仗著這張帥氣的臉想換大樹靠著了？

戴觀宴抽回目光，勾起冷笑，看向那位腦滿肥腸的大佬：「聽起來，王老闆有不少私藏新鮮玩法，不然，什麼時候帶著見識見識？」

那位大佬笑得猥瑣：「戴駙馬有興趣，一定讓你盡興。」

戴觀宴抿了口酒，眼底微光閃爍，看向秦太太時算計著什麼。

「誒，老王多喝了幾杯就不知道南北，要玩，你私下玩去。」黃先生不喜歡那肥大佬的做派，看向戴觀宴，「小戴啊，是想見見小夫人吧？」

他呵呵笑：「看你的眼睛都快貼上去了。一起過去，跟她們湊湊熱鬧？」

戴觀宴正好可以擺脫那不著調的肥大佬，還能跟光明正大的跟老婆貼貼，換了一杯香檳：「也好。」

兩個男人走過去，進入太太團，由黃先生先打開局面。他夫人黃太太本就是個熱絡人，夫妻合體一下子就成了中心人物。

黎笑眉站在秦太太身邊，看了看她。

秦太太一下子從C位站到邊緣位，滿臉不快。

今天來參加宴會的，很多都是夫妻合體來的，秦太太地位高，卻隻身前來，心情能好麽。

而且，她這麼大年齡再拚三胎生兒子，想也知道為了什麼。

黎笑眉想說點兒什麼，戴觀宴忽然走到她身側，大手搭在她的腰上。

黎笑眉身體微微一僵，轉頭看去，戴觀宴低頭笑看著她：「我們也去給胡先生，胡太太敬杯酒？」

黎笑眉臉色一變，餘光看到到秦太太的臉都快掛黑了。

她努力了那麼久，就要被這混蛋攪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