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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春宮》第九十八章 大逆不道
他立刻將本子撿起來,想起前些日他還用國子監作業的借口搪塞周旖錦,不免帶著惱火,猛的將其合上,一下子丟在桌面。

燭影憧憧,周旖錦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一會兒垂眸看著那本子,一會兒又轉眼看向他,好整以暇地觀察著魏璿臉上每一絲細小的變化。

他果然有所隱瞞。

二人靠的很近,中間隔著那大案圓滑的轉角,眼波流轉之間,魏璿的心頭猛烈顫動了一下。

她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若周旖錦知道了他的真面目,會不會因為他的欺騙而心中充滿厭惡?

咚咚作響的心跳令他呼吸慌急,那一抹竭力壓製的紅暈霎時間從耳根攀上了臉頰,燭光將他雙眸映照成清澈的琥珀色,可其下難以遮掩的波瀾起伏卻全然落在了周旖錦眼底。

二人各懷心事,誰也沒有擅舉妄動,只剩紊亂的呼吸在空中交織。

良久,周旖錦率先開口,她平靜地注視著魏璿有些慌亂的面色,語氣中帶了些調侃的意味:「未寫又如何?質子殿下這樣避著本宮,難道是怕本宮罰你不成?」

「微臣不才,辜負了娘娘一番好意,心中深感愧疚。」魏璿鬆了口氣,順著她的話,唇邊浮現出愧疚的笑意。

他高束的黑髮緩緩落了幾綹在肩膀上,倒真像個犯錯討罰的模樣,但這已經無濟於事。

「往後微臣一定工於課業,不會再如此。」魏璿緩緩俯下身,神色凝重,輕輕抿唇,聲音很輕:「娘娘,就這一次。」

話語散在空氣中,帶著一種朦朧的哄勸。

周旖錦並未回答,但那驟然冰冷的神色讓魏璿忍不住屏息。

他頭腦飛速運轉,正盤算著該如何解釋,卻忽然聽見門外響起清晰的腳步聲。

幾乎是同時,那根一觸即發的弦迅速繃緊,他們都各退一步,將中間的距離拉遠。

紀桑在門口,有些擔心,問道:「娘娘,可有什麼事?」

他方才似乎聽見東西摔落的聲音,心裏一驚,擔憂了半晌,裏面卻遲遲沒有動靜,實在不知該如何做,便湊到門口一問。

「無事,本宮這就回去了。」周旖錦平復心神,聲音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她轉身推開門,又回頭望了魏璿一眼,那目光威嚴冷靜,令他不由得膽寒。

夜色昏暗,轉眼便吞沒了她素白的身影。

「主公?」看見周旖錦匆匆離去,紀桑疑惑地走進房內去,卻看見魏璿也一臉神思不寧的模樣,獃獃站在案邊。

一旁桌上茶水已被沖泡的展開,有些涼了,他也沒有喝,粼粼月色照在其上,如同湧動的浪潮。

「退下吧,」魏璿的聲音有些不自然的僵硬,抬眸望了一眼周旖錦離去的方向,手指揉著額頭嘆了口氣:「再拿幾盞燭火來。」

周旖錦步履匆匆,不一會兒便到了頤和軒後院處,柳綠手執一盞昏黃的燭燈,站在簷角下等她。

她神色隱見不悅,但柳綠沒有多問,只是將一旁的織錦長袍輕手輕腳披在她身上。

「夜深風寒,娘娘當心著涼。」

周旖錦點點頭,二人並肩而行,從一側的小徑往主殿走去。

頤和軒後院皆是茂密的竹林,高大的枝幹緊密交疊,遮擋了半片天幕,繞了一會兒,眼前也跟著恍惚起來。

黑暗中,一邊的碎石路上快速閃過一個人影,周旖錦避之不及,驀然被撞了一下。

看清來人,柳綠氣憤罵道:「大膽奴才,不長眼睛的!」

那人是個頤和軒打下手的太監,頓時嚇得兩股戰戰,雙腿一軟便跪在了地上,哀哭求饒。

「衝撞本宮,明日自己去領罰。」周旖錦語氣冷冽,皺著眉,揉了揉被撞疼的膝蓋。

她並未直接離去,反而有些警惕,問道:「你行色匆匆是為何事?」

那太監臉皺成了苦瓜模樣,頭叩在地面,連聲音都在顫抖:「奴才只是頤和軒洗衣的下人,方才來人通傳,說質子殿下丟了東西,奴才生怕耽誤殿下的事,才連夜翻找,著急要送回去。」

「丟了東西?」周旖錦明亮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訝,立刻說道:「拿出來。」

那太監戰戰兢兢,從懷裏掏出一個手帕,猶豫了一下,遞到周旖錦的手中。

四面昏暗,手帕疊得整齊,周旖錦把邊緣撥開些,裏面隱約是一張薄薄的紙片,看不清具體內容。

周旖錦心底下意識浮現出異樣的感覺,眉目微凝,問道:「質子殿下在何處丟的?」..

「殿下放在袖口中,更衣時忘了拿,幸而這件衣服還未洗,奴才便連忙拾了出來。」小太監絲毫不敢掩飾,全盤托出。

「你先回去,假稱沒有尋見即可。」

周旖錦思索了片刻,將帕子揣回自己袖中,吩咐道。

她向前靠了些,自上而下俯視那太監,聲音帶著不可侵犯的威嚴:「管好你的嘴,本宮可恕你今日衝撞之罪,若走漏半分消息,你有幾條命都不夠償。」

太監受了周旖錦這樣鄭重其事的叮囑,一時嚇得七魂八魄都要飛出去,連連稱是,頭都磕紅了。

周旖錦將帕子重新疊好,裝進了自己的袖口,殷紅的唇瓣微動:「退下。」

一路神思不寧,她方回到主殿,連更衣都不顧,脫了鞋坐在榻上,趁著璀璨的燈燭,將帕子徐徐打開。

可只是一眼,周旖錦便僵在了原地。

她原以為,令魏璿收在貼身之處攜帶,還如此重視地連夜去尋,此物對他而言定然非同尋常,多半是些涉及他謀劃的機密。

可萬萬沒想到,那手帕裡是一張女子的小像,用極薄的紙精細雕刻,顯然是下了功夫,眉目間神色都栩栩如生。

更令她震顫的是,那小像中女子的面容,渾然是她的臉。

她似乎想到什麼,心頭猛然一緊。明明是涼爽的夜,周旖錦鼻尖卻冒了汗。

從外邊進來的柳綠手裏端了溫度正好的清茶,走到周旖錦跟前將其擱下,眼神便落在她隱隱顫抖的手指捏著的紙片上。

「這紙上雕的是娘娘的小像?」柳綠一眼便認出來,不禁稱讚道:「當是出自大家之手,竟這般相像!」

柳綠一邊感慨著,一邊笑著打量了一眼周旖錦的臉作比對,可一抬頭,眼前卻是周旖錦驚惶不安的眼神和咬的泛白的嘴唇。

柳綠似乎意識到什麼,視線一滑,便看見榻上打開的一方手帕,正是方才從那太監手中拿來的。

霎時間,驚人的想法在柳綠腦海中呈現,愕然之下,她連口齒都有些混亂:「質子殿下竟、竟如此大膽,將娘娘的小像藏在袖子裏?」

這直白的一言似乎戳破了短暫的平靜,周旖錦和柳綠彼此對視,皆緘默無言。

「去將門關上。」良久,周旖錦耳根滾燙,勉強從咽喉中逼出一句。

她又低下頭,手指微微顫抖著,渾身的血液隨著細小的血管逆流而上,轟鳴不止。

宛如從幻夢中恍然驚醒,順著著一張輕薄的紙片,魏璿那些不合常理的舉措忽然呈現出微小的線索,彷彿某處破土而出的藤蔓,一路探尋,卻誤入了連自己也不肯相信的古怪深潭中。

他為何當眾拒絕賜婚,總說那些坦陳心志的話,為何從不拒絕她的要求,甚至不顧性命衝進火場救她,為何看向她的眼神中,總是閃爍著複雜的情緒和隱約躲避。

似乎有某個答案呼之欲出,讓腦海中所有疑竇都有了清晰的線索,可她怎麼也不願相信。

魏璿分明是那樣謹慎又冷淡的性子,可在自己面前,卻異樣的羞赧和青澀,坦誠得幾乎讓人沉浸其中,以為這便是他的真心。

他也許真的發自內心感謝她,或許……也不止是感謝她。

恍惚中,周旖錦整個人都失了力氣,手指無力地鬆開,那張小像便隨著窗口刮進來的微弱寒風在半空中打了個轉兒,最後徐徐落到地面。

「這質子實在是大逆不道!」柳綠率先回過神來,打破了這短暫的靜默。

她神色憤懣,顧不上什麼禮度,斥責道:「娘娘對他們母子那樣好,甚至破例收留他來鳳棲宮,可誰知他竟如此恬不知恥,背地裏竟對娘娘懷著這等有悖人倫禮法的齷齪心思!」

柳綠越說越氣,眼神幾乎恨不得將魏璿千刀萬剮,轉向周旖錦,鄭重道:「娘娘,對這種忘恩負義之輩,咱們也沒必要再講道義,明日一早便叫他收拾東西,打發出宮去!」

周旖錦亦是心生憤怒。她怎麼也沒想到,她自以為是的好,竟在他心裏埋了這種異樣的種子,以至於對她生出那般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念頭。

既是如此,她斷然不可再收留魏璿在宮中。

「本宮……」周旖錦正要點頭,忽然心念一動,眼神閃爍了片刻,聲音又頓住了。

自從夢醒以來,她為了三年後自己和家人的命運,曾經的確懷有目的地刻意接近魏璿,然而她卻從未想過,落魄的質子是否能承受這份過於炙熱的恩情。

這未嘗沒有她的一份錯誤。

周旖錦薄唇緊抿,壓抑著內心的慍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如今離改朝換代、新帝登基僅剩短短兩年,正是危急存亡之秋,一個不慎便是滿盤皆輸,她哪怕再生氣,也絕不可在魏璿身上意氣行事。

這一年她費盡心思,終於與未來新帝搭上了關係,如今魏璿所做之事雖不可饒恕,但在此時貿然對他冷淡、在他最落魄之時將他拋棄——

以魏璿那樣敏銳的性子,何嘗不會懷疑,她從前所表現的好都是假惺惺的演戲?

他素來報復心強,若因此事心裏埋了怨恨,待兩年之後,別說出宮,只怕不止是她,乃至於周家……大抵連命都保不住。

尖銳的護甲略微陷進掌心,可周旖錦滿腦子都是混沌的猶豫,並不覺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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