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唐沐的事情，桑藍其實早就知道了。

但她現在的目的，並不是要讓唐沐離開這個副本。

而是讓唐沐用自己的餘生，來陪伴桑烏。

「我不想聽。」

「既然你說你需要用你的一生，才能闡明你活著的意義。那你就用你的這輩子，陪伴在桑烏身邊吧。」

沒能一直與心愛的人在一起，是桑藍這輩子的遺憾。

所以，桑藍不想讓桑烏經歷與她同樣的遺憾。

「我不是個好母親。」

「之前的30多年，我都沉浸在了我一個人的痛苦之中。沒能顧及得上桑烏。但現在，我想拾起我做一個母親的責任。」

隨即，桑藍便沒有再搭理唐沐了，而是揮了揮手，便把唐沐推到了遠方。

而唐沐再回頭的時候，就看見了桑烏。

桑烏靜靜看了眼唐沐，什麼都沒有問。而是對她道，「人魚葬開始了。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人魚葬是我們人魚非常盛大的一個儀式。有時候幾年都難遇到一回。一般遇到的都是因為你們半人魚不幸被水鬼所殺時。」

不知為何，桑烏在說這個的時候，總有種淡淡期待的嫌疑在內。

於是唐沐問號臉？

唐沐被桑烏拉著去參加了人魚葬。

人魚葬所在的地方，跟珊瑚石屋隔著很遠。而且是一個比較死寂，沒有什麼生機與活力的砂石坑。這裏有很多深深插在土坑裏面的杈子。每個杈子的上方都系著彩色的飄帶。飄帶在水中徜徉著。這景象，居然還有一種在深海中，獨有的美感在內。

這裏的海水並不算清冽。

甚至可以說的上渾濁。

坑裏的浮遊生物和沙石，都輕飄浮於坑表。魚尾一遊過去，竟能將許些東西都給掃浮起來。

但坑內，除了深深插在土坑裏的杈子以外，還有一個又一個的石柱。這些石柱體表被腐蝕的一個大洞接著一個小洞，漂亮的熱帶海水魚在這些洞窟裏面暢快地遊走著。絲毫不知在它們遊走的下方，究竟都埋藏了些什麼。

「原本人魚葬都是要請人魚族中，能力最強大的人魚來舉行儀式。但是我族中，一直認為，能力最強大的，仍然是桑藍。也就是我母親。」

「再也沒有第二個能與她比肩。」

「故而，這個位置一直都有所空缺。現在一直都是我們全族的人魚舉行儀式。」

全族的人魚數也算不上多。也就389尾罷了。

但幾百條人魚忽然就從渾濁的海水中，悄然無聲地冒出頭來，挨近唐沐時。這不得不讓唐沐警鈴大作。

如果這些人魚是敵人的話。那唐沐現在恐怕就已經死了。

「儀式舉行！」

人魚們沒有什麼特別的長篇大論。

全都豎著身子，蜷縮著魚尾，抱緊著拳頭，低垂下腦袋，一臉的哀色。

他們的神情各自落寞嚴肅又哀悼。彷彿真的有在真心地悼念著故人。

而人魚中也有著極為特殊的一批，他們沒有抱拳低頭哀悼，而是將死去的人魚屍體都護送了過來。這些半人魚經過與人類的身體融合，已經完全嵌進了人類的身體裡。而人魚要想把鮫珠從人魚的屍體中取出，便得首先要禱告。

他們嘴裏念著唐沐等半人魚聽不懂的人魚語。

念完以後，這些人魚的屍體就迅速地腐化。沒用的就變成了灰塵，慢慢往坑裏面掉落。有用的就化為了熒光，慢慢往上遊走，化為了新的一顆鮫珠。

只不過這些鮫珠，體表的光線顏色都很暗淡。

而且很快就有往下沉落的趨勢。

人魚們各自都早就準備好了網兜，將鮫珠一個個地都裝進了網兜之中。

「好了，我們可以去聖域，將這些暗淡的鮫珠放置在其內了。這些暗淡的鮫珠，沒有個四五年甚至是十年的時間，是沒有辦法重新給一條新的人魚使用的。但它們卻又被人類賦予了其所根本沒有的『肉白骨』之能。所以想來奪去它們的人有很多。我們不得不用200％的謹慎性，去防止它們被不懷好意的人奪走。」

「哦。」

桑烏說了很多。但回應他的，卻只有唐沐的一個「哦」字。

所以，那些鐵皮骷髏人魚，不算肉白骨嗎？

「這是我最期待的一個儀式項目。」桑烏很開心，「我們人魚不喜歡死亡，但卻嚮往著新生。所以每當有人魚寶寶出生，或是有新人魚加入我們的時候。我們都會歡慶鼓舞很多天。以來感恩上天的這份恩賜。」

「你呢，唐沐。你什麼時候最開心？」

其實，唐沐很想說。跟晏星文在一起的時候，是她最開心的時候。

她先前一直覺得，有記憶的晏星文才是最完整的他。但她現在認為，即便是沒有記憶的晏星文，他也依然是晏星文。

沒有記憶，可以再創造記憶。

因為人無論是剛出生，還是年紀已經接近末尾。亦或者遭受了一段經歷，才變得特殊與強大。但他們內部的核心，其實並不會隨著經歷的多寡而變化。

晏星文就是晏星文。

她唐沐就是她唐沐。

不管他們在哪個副本，不管他們又經歷過什麼新鮮的東西。靈魂層面的熟識與認知都是不會改變的。

我深信我愛著你。就如你深信你愛我一樣。

「你母親說，她沒做好一個母親。所以她要把我當成是你的禮物。讓我一輩子都陪在你身邊。」

說起桑藍。

桑烏目光有片刻的閃爍。

其實，他沒告訴唐沐的是，他與桑藍雖然只有一片蚌貝之隔，但實際上他卻從來沒有見過桑藍的真實相貌。他永遠只能隔著那一層，靜靜聽著桑藍的聲音。直到唐沐與餘韻開啟幻境時，他才看到，他的母親和父親長著什麼模樣。

並更清楚地了解到，他的母親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見母親。

也終於明白，她其實也沒有那麼的富有神性。她依然也有著七情六慾。

甚至，也牽掛著他。

「唐沐，我其實要謝謝你。」桑烏透著唐沐看向遠方，「在你來之前，我其實是不相信我能得到什麼感情的。但我的靈魂深處一直在告訴我，我會愛上一個人類女孩。她有著一雙很清澈的烏黑大眼。是與人魚不一樣的顏色。她看著我的目光，溫柔又夢幻。並會成為我一生的追求。」

「你的臉，一直出現在我的夢裏。」

「我等了很久。」

「直到那一天，你才終於來了。」

「然後我才相信，我也是被神靈所愛著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