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沐這算是被訾玉樹跟人魚合起手來算計了。

一夜的不可描述事件過後。

唐沐趴坐在礁石上，無語看青天。不想搭理身邊那條笑嘻嘻的人魚，她看著自己已經開始出現異化的身體，始終沉默著。並且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但是人魚就像是看不明白唐沐的無語似的，一直熱臉貼唐沐的冷臉，「我知道你初化人魚，不習慣海裡的生活。所以鮫珠，我隻給了你半顆。半顆的效用雖然比不上全顆，但要救活你，還是綽綽有餘的。從此你我心念互通，傷痛互感。你、我的所知所願，對方全都知曉。」

唐沐還是靜默不語。

「但半顆鮫珠，它僅有一個缺陷。那就是，你不可以遠離我超過200米的距離。你要是超過了這個距離，就沒法再用一雙人腿行走了。」

唐沐，「……」

「你不說話就是喜歡。」桑烏忽然像條小哈巴狗一樣，在唐沐邊上滾來滾去。他的那條魚尾歡快地拍打在礁石上。簡直從魚尾巴尖兒到頭髮絲，都透著股旁人完全不會理解的歡樂。

那魚尾拍打礁石濺起的浪花，都瀲灧到唐沐臉上了。

抿嘴。

很鹹。

但唐沐卻仍然沒有什麼反應。

她不想給反應。

她現在還沉浸在又被訾玉樹那個賤人算計到的失落裡。「不甘心」這三個字就像是加快十倍速度生長的藤蔓，密密麻麻爬滿了她的整顆心臟。

直到人魚因為唐沐的無反應，生氣了。他強勢性地將唐沐的腦袋扒拉過來，逼她看他。

「做我的伴侶，你不開心嗎？」

「這件事跟你沒關係。」唐沐終於有所回應了，「昨天晚上，那個傷害我的人，你也看見了。我跟他有仇。是我活他死，不共戴天的仇。這個仇若是不報，我幹不了別的事情。」

這樣啊。

人魚偏了偏頭。大概是昨天晚上他很盡興，以至於他現在的眼神，是清澈到毫無雜質的。不同於昨晚滿是慾望的眸子，此時的桑烏，氣質乾淨，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那我可以做什麼呢？」

「你什麼都不要做。」唐沐平靜著臉，「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無辜的人，不要卷進來。」

她起身，要走。

但眼角的餘光，察覺到了人魚眼中一閃即逝的失落。

沉默了片刻後，唐沐決定還是安慰下人魚。

雖然倒霉的明明是唐沐，雖然唐沐壓根就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安慰人魚。但看到人魚耷拉著腦袋的樣子，唐沐還是本能的想要保護對方。

真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慈母心理。

「不是說我不可以遠離你超過200米的距離嗎？跟上。」

「好的！」人魚臉上的失落瞬間就一掃而空。他快速跟上，跟在唐沐身後，喜滋滋的。也不知道他在喜滋滋什麼。

島嶼不小。圍著島嶼轉了一整圈，唐沐和桑烏走了整整四個多小時。

但是整座島嶼上，都沒有活物的氣息。也找不到訾玉樹。

不應該。

人再怎麼樣也是要吃東西的。

為了維持住生命，食物、淡水，缺一不可。訾玉樹就算打獵到了食物，他也總是需要能休息的處所，提取淡水，生火做飯。

「這座島嶼有淡水嗎？」

「有的。」桑烏指著島嶼的中部位置，以及附近的椰子樹。「我們一般都會將人類趕到這座島嶼後，豢養著慢慢獵殺。」

「這座島嶼，有人類需要的一切食物。能吃的東西有很多。」

「比如兔子之類。」

「至於淡水，島嶼正中央有一處泉口。不過它在半山腰位置。要走很久。」

人魚竟然就這麼大咧咧地將「豢養獵殺人類」這四個字明晃晃地說了出來。

如果聽他說這種話的人，不是唐沐，而是其他小女生的話。一定會「嚶」的一下，瞬間哭出聲吧？

「我知道訾玉樹在哪兒了。」

唐沐帶著桑烏，往島嶼山上走。

可以說，訾玉樹行走的這一路，都十分小心。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被人魚和唐沐盯上。所以儘管道路不平，山間小路的邊緣有數不清的草叢與灌木叢枝丫，他也沒有為了自己走路更通順暢快，而對這些橫生到道路上的枝丫動手。

如果不是看見了土路上有被人刻意遮掩過的、新鮮腳紋痕跡，唐沐甚至都要開始懷疑自己尋找訾玉樹的方向，到底是不是對的了。

「我們找到他，是要殺他嗎？」桑烏歪著腦袋，天真地詢問出最殘忍無情的話。

但唐沐不是一般小女孩。

她心理素質強大，故而即便桑烏天真的外表與兇殘的內心極其的不相符，唐沐也仍然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觸。

「不。」一提起訾玉樹，唐沐的目光就變得深遠與肅穆起來，「人從出生到死亡，不過就是眼一睜，一閉的問題。如果你的仇人什麼都感知不到，就這麼輕鬆地溘然長逝了。難受的是你，而不是對方。」

「殺人，最重要的不是殺人。是誅心。」就像他對自己做的那樣。

「我想，我們應該離他不遠了。」

唐沐看著山澗的泉水在潺潺往下流淌。而濘泥的地段處，卻故意有訾玉樹遺留下來的，半枚腳印。

這半枚腳印看似是訾玉樹無心留下的。

可憑藉唐沐對他多年的了解，訾玉樹要是真想隱藏自己的痕跡，那麼這個世上想要找到他的人，絕不會有。

他能這麼乾，純粹就是因為自負。

自負地因為自己是在誘魚上岸。

當然，他也確確實實有這個自負的資本就是了。

當唐沐發現訾玉樹的時候，訾玉樹正在點燃篝火烤魚。魚的外表已經黑焦。至於裏面熟沒熟，也沒有誰能清楚。

訾玉樹看到唐沐，臉上甚至都沒有什麼意外的表情。

他就像是看見一個老朋友一樣，淡然地向唐沐宣佈，「你來了啊。」

然後他又看了眼唐沐身後的桑烏人魚。

面露出得償所願的表情。

「你們上岸走了這麼久了，一定累了。要不來喝點水，吃點東西？」

唐沐也不跟訾玉樹客氣。

她刻意挑的訾玉樹咬過的那條魚進嘴，因為無毒。至於水，唐沐也是看訾玉樹喝過一口後，再喝的。

訾玉樹為什麼會好心好意到請他們喝水吃飯？

唐沐當然清楚這裏面的原因。

失去半顆鮫珠的人魚桑烏，無法成為全盛時期訾玉樹的威脅。

對於已經無法成為威脅的人事物，訾玉樹當然不會再將對方當成個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