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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星》第一百五十八章 公主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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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的沙子漫得越來越快了,沒過人的腳背繼續往上,且地面整個傾斜過來,跑起來搖搖晃晃。若是尋常,這自然不在話下,可如今他們的元力盡失,不僅如此,似乎連體力都在飛快地被消耗,跑起來便有些艱難。

顧白嬰反應極快,台階是上不去了,便走另一條小道。這殿宇看起來四四方方,然而卻有許多狹窄的長廊和甬道,顧白嬰盡量往地勢高的地方躲去,簪星跟在後面,往後一望,就見幽幽火把映照下,從甬道深處不斷地湧進來金色的沙子,分明是乾燥的、甚至是鮮艷的色彩,卻顯得格外鬼魅。

彷彿那些沙子是活的一般,像對他們窮追不捨的蛇。

想到此處,簪星腳下一頓,她低頭一看,那些黃沙不知不覺已經淹到了小腿,她想要拔出腿,腳下卻像是被粘稠的液體黏住了一半,似乎有什麼東西正把她往這黃沙中心拉去。

「師叔,」她下意識地沖前方喊道:「我好像出不去了。」

顧白嬰猛地回頭,下一刻,簪星感覺自己的手被人用力一拽,整個身體一輕,顧白嬰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朝前方跑去。

腳下的路依舊顛簸,搖搖晃晃的,他的衣襟冰冷,懷抱卻溫暖。明明是生死關頭,十萬火急的時候,但少年冷著一張臉腳步不停,眉眼間並未見半分慌亂,竟會讓人生出異樣的安心感。

簪星:「我......」

「閉嘴。」他看也不看懷中人一眼,朝著暗色的甬道衝去。

身後傳來沉悶的風聲,似乎還夾雜著某種古怪的輕響,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簪星感覺到地面的傾斜漸漸停了下來,回頭望去,身後沒有湧上來的黃沙。

顧白嬰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停下了腳步。

簪星道:「師叔.....」

顧白嬰突然鬆手,她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瀰瀰叫了一聲,舔了舔爪子上的沙粒,這貓頗會耍聰明,簪星被沙子困住小腿的時候,它就順勢爬到了顧白嬰肩上,將顧白嬰當作人形靈舟。也難為顧白嬰帶著兩個拖油瓶,還沒被那些古怪的沙潮追上。

思及此,簪星也就沒有計較他這無禮的舉動。

待從地上爬起來後,簪星看向四周。他們方才這麼一通胡跑,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是在哪個地方。蛇巫放置祭壇的殿宇看起來方正,實則內部有很多狹窄的甬道,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一處甬道的盡頭,正對著的方向是一間小殿,或者說是一間密室。其中牆上雕刻圖騰,地上則隨意摞放著金銀珠寶,彷彿藏寶圖中某一處秘境。

「前面沒路了。」簪星喃喃:「師叔,我們怎麼找到師兄他們?」

這盡頭就只有這麼一間密室,再無別的出路,若要與田芳芳他們會和,須得往來的方向走。可這整座殿宇都是往一方傾斜的,他們此刻站在高點,若往回走,假如遇到捲土重來的沙潮,只怕還沒找到田芳芳他們,自己就先被活埋在這鬼地方了。

「這地方有問題。」顧白嬰擰眉道,剛說完這話,他突然捂住左邊肩膀,疼得吸了口冷氣。

簪星一驚:「師叔,你的傷!」

她還記得顧白嬰這傷口,是在離耳國秘境中和金花虎僵持的時候留下來的,不過當時在茅草屋的時候,顧白嬰已經自己處理過傷口,看著也好了很多,怎麼到了這會兒,偏偏舊傷複發了?

簪星意識到了什麼,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果然,先前在秘境茅草屋中,她掌心的擦傷已經快好了,夜裏睡覺前便將顧白嬰給她包紮的繃帶拆開,眼下,那處快痊癒的疤痕卻不知在什麼時候重新變得猙獰了起來,火辣辣的痛感提醒她,這傷口又複發了。

這地方確實有些不對勁。

「難道真是蛇巫族留下的詛咒,整個巫凡城都變成了魔煞的產物?」簪星不解:「那豆娘又是怎麼回事?」

「我總覺得,不是魔煞。」顧白嬰扶著綉骨槍,背靠牆坐了下來。

他看起來有些疲憊。

簪星跟著蹲了下來:「師叔,你怎麼樣?傷口要不要緊?」

顧白嬰拂開她伸過來的手,不耐煩地開口:「少管閑事,這點小傷我還不放在眼裏,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簪星望著被他拂開的手,嘆了口氣:「你這人怎麼這樣彆扭?」

「什麼彆扭?」

「明明關心人,卻要做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簪星道:「方才我差點被沙子捲走,你不是沒有拋下我自己逃走嗎?」

顧白嬰哼了一聲:「你是玄凌子的親傳弟子,太焱派的人,好歹叫我一聲師叔。我總不能看著晚輩眼睜睜死在自己眼前。」他強調:「楊簪星,我勸你不要多想,更不要自作多情。」

「那吉蛇會上逼人跟我跳舞的事呢?」簪星平靜地看著他:「也是長輩看不下去所以出手嗎?」

顧白嬰一愣,一時沒有說話。

簪星低下頭:「師叔,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所以才私下裏逼著人來邀請我跳舞?」

「胡說八道,誰覺得你可憐了?」少年立刻反駁。

簪星笑了笑,沒有搭話。

她不說話,氣氛就沉默下來。

顧白嬰看了她一眼,輕咳一聲:「你臉上的疤......聽說你那個未婚夫就是因為這個才退婚的?「

「是,」簪星承認得坦蕩:「不僅如此,當時還同新歡在大庭廣眾之下嘲諷我。」

顧白嬰俊眉一擰:「什麼東西,我告訴你,臉上有疤不算什麼,你就該好好修鍊,以後誰要是再對著你的臉指指點點,你就直接把他打趴下。」

他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打抱不平,簪星覺得有趣,故意把臉往他跟前湊了湊,佯作憂傷道:「真的很醜嗎?」

女子突然湊近,幽暗的火光映照下,將她臉頰上那塊黑疤照的模糊,像是一朵黑色的奇麗的花,而她眼眸像清泉,深深淺淺,帶著一股明亮的生機。

他頓了頓,一把將簪星推開了,警告道:「別離我這麼近!」

簪星心中失笑,越發覺得這位小師叔真是隻紙老虎,她怕顧白嬰窺見自己的笑意惱羞成怒,隻得低著頭。不曾想這落在對方眼中,反倒更像是為他方才的動作所傷。

少年不自在的偏過頭去,放緩了語氣,若無其事地開口:「就那點疤,不仔細看誰看得出來。」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我也沒覺得醜。」

簪星一愣,抬眼朝他看去。

他就靠牆坐著,語氣雖然不甚在意,目光卻認真得很。明明在幽暗的密室裡,明明受了傷滿身狼狽,但就在他說話的這一刻,這人就如他身旁放著的綉骨槍一般,光華璀璨,艷無可擋。

簪星感到自己的心頭小小的躍動了一下,而那絕不是梟元珠帶起的反應。

她在心裏自問:是弔橋效應吧?是弔橋效應吧!雖然顧白嬰長相性情確實都是她喜歡的類型,但是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時刻、這種下一刻就會有魔煞暴起傷人的時刻,根本不適合想這種風花雪月啊?

她真是昏頭了。

見簪星兀自垂目不語,顧白嬰蹙眉,問:「你怎麼了?」

「沒怎麼。」簪星回過神,岔開話頭:「我只是在想,接下來要怎麼和師兄他們會和。」她揉了揉發酸的膝蓋,站起身來,往密室外的甬道望去,邊道:「這回頭路也不太平......」

簪星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們來的時候,是順著甬道的方向逃離到了這裏,來路就是一條甬道,也沒有岔路,簪星記得很清楚。然而眼下的面前,那條漆黑的、只有火把照明的甬道不見了,這是一處陌生的地方,像是某個宅子裏的堂廳,最靠前的地方掛著字畫,還有兩把紅木椅子。

「師叔,你看......」簪星回頭,隨即再次愣住。

身後空空蕩蕩,沒有了顧白嬰的影子,不過一剎的時間,他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變化還不止於此。

那間隨意堆放著金銀的密室,則變成了一處閨房,應當是女子的閨房。這房間裡還掛著鵝黃色的紗帳,被褥上頭的刺繡精緻,梳妝鏡前的木桌上,隨意放著一些胭脂水粉,椅子上放著綉了一半的香囊。

這是什麼意思,任意門嗎?

顧白嬰消失了,一起消失的還有瀰瀰。這個處處充斥著詭異的地方,一瞬間就只剩下簪星一人。心口處的梟元珠沒有半分動靜,她不敢輕舉妄動,隻握緊了手中的盤花棍,打量著四處。

莫非是幻術?她心中思量著,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用盤花棍去撥弄了一下那椅子上,沒綉完的半個香囊。

棍尖碰到香囊,軟軟的,香囊的感覺是真實的,並不像是幻覺。

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簪星往前走了兩步,就在這時,在死一般的寂靜中,忽然傳來人的腳步聲,這腳步聲分外清晰,有人在喚:「簪星。」

她心中一驚,立刻回頭,隨即怔在原地:「怎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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