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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星》第257章 最後1頁(二)
老實說,她是很想上餘峨山的。

如今各大宗門山下都設了針對魔族的禁製,她想偷偷溜回姑逢山看顧白嬰一眼,比登天還難。偷偷去餘峨山就不一樣了,說不定不僅能看見顧白嬰,還能看見孟盈田芳芳他們。也不知紅酥現在如何了,修仙界應該不至於為難一個人族的小姑娘。但以紅酥的脾性,說不準和宗門撕破臉一怒之下離開太焱派,嶽城楊家估計要和她劃清乾係,她一個小姑娘要在都州生存下去,怎麼想都不太容易。

去餘峨山,能見到故人。她有很多想見的、關心的人、也有很多問題,都能在此行中得到答案。

可問題是,一旦對上鬼厭生和除魔軍,她能否全身而退?

她不能憑著一腔熱血做事,否則人還沒救出來,自己先成了拖累。

這兩年,琴蟲的種子在簪星體內完全長成大樹,大樹又結果,然後枯萎,枝葉敗果化成樹泥,完全融入簪星的靈根之中,將原本被萬殺陣毀壞的靈根一一修補,再無漏洞。

然而她的金丹仍舊沒有重新凝結,因為簪星的魔王血脈覺醒了。

既是魔族,便不可再用修仙界的修鍊方式,包括青華仙子送給她的那些傳承,都統統無用。她開始了一種全新的修鍊方式,那本《絕世心經》確實是一本奇書,但簪星將那本心經練到最後一頁時,才看到最後一頁寫滿的字並非心經內容。

她伸出手,掌心處立刻出現了一本破破爛爛的紙書。簪星翻到最後一頁,仍是熟悉的潦草字跡,上頭歪歪扭扭地寫著:

「余少時修仙,攀緣大道,靈根精慧,天資卓絕。偶尋一機緣,被困此地,尋出未果,遂就勢修鍊。今天地大道,唯仙魔兩道,飛升成仙,墮淵成魔,然兩道皆有不足,余書一心經,非魔非仙之道,有神無元之體,若成就正果,則出天道規則以外,三界聖人之首。

余靈根已鑄,修此心經不成,故置心經此地,等一有緣人。天生萬物,為人而貴,余願天下修士,勇於嘗新,登山不以艱險為止,則必臻乎峻嶺矣。道在虛無合自然,始知我命不由天。」

最後一句,努力寫得一筆一畫,極為工整,彷彿包含了莫大的期待:

——同修,祝你好運。

簪星深深舒了口氣。

這本《絕世心經》不知何人所書,

不過看這人最後一頁的自述,是此人被困某地後激情創作後的產物。沒有前人修鍊的經驗,包括寫書人自己也因為靈根的原因不得修鍊。而心經主人也並不在意這本書上所載內容究竟有沒有問題,便將此書安心置於某地等待一有緣人到來。

這本書大概後來被某人撿到了,可因為修鍊條件太過苛刻,而那句「若強修鍊,有悖原理,天打雷劈,原地暴斃」又過於駭人,所以「有緣人」遲遲沒有下手。後來輾轉多次,直到某個人在藏寶地中落入聖樹陷阱化為花泥,被瀰瀰從骸骨堆中叼出來,這心經才重見天日。

若不是當日簪星在極冰之淵中走投無路,也不會想到要修鍊這本三無心經。而她確實也遭到了「天打雷劈」,得虧瀰瀰吞吃劫雲祝她安然度過,否則她現在可能真的已經「原地暴斃」了。

她將這心經練得七七八八,但沒有前人探索,也不知一直這麼修鍊下去究竟有沒有問題,威力究竟又有多大,和鬼厭生和除魔軍交起手來,勝算又有幾何。

外頭的雨絲順著未關的窗飄進殿中,打濕長榻上柔軟的雪白毛毯。

攤開的書頁上,最後一頁字跡滿滿當當,像是寫字之人著急忙慌,趕著去往下一處匆忙所書。簪星的目光落在「祝你好運」四個字上。

瀰瀰翻了個身,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落在軟榻上,像寂靜的雨夜中沉悶的鐘聲。

過了一會兒,簪星伸出手,將《絕世心經》收回乾坤袋中。

好運......她笑了笑。

壞運氣到頭,說起來,她的好運,也該來了。

......

第二日一早,簪星去了窈冥殿。

不薑正坐在高座上看黑石城近兩月的帳本,金燦燦的帳本摞起來比一人還高。原先看帳本的那位老管家被鬼厭生殺掉了,如今整座城中的賦稅和收支,只有不薑一人過目。

見簪星進來,不薑頓了頓:「這麼快就想好了?」

簪星回答:「我去餘峨山。」

小雙帶著周圍的隨侍的魔修退出大殿,簪星在椅子上坐下來,不薑放下手中的帳本:「不再繼續想想?」

「沒什麼可想的。」簪星道:「鬼厭生得了梟元珠兩年時間,修為必定大漲。你魔王元力消減得厲害,不是他的對手,否則當初也不會被關在極冰之淵。整個魔界能出面的,也只有我了。再說,」簪星看了一眼那摞起來的帳本:「如果你去餘峨山,我留在黑石城做什麼,我可不會看帳本。」老天爺啊,總不能她都修仙了,還擺脫不了伏案勞作的社畜命運吧。

魔後愕然了一下,「噗嗤」一笑,站起身從階梯上走下來,她走到簪星身邊,道:「好吧,雖然我猜到了你肯定會答應,不過沒想到會這麼快。這份果決和心性,已經有黑石城下一任主人的影子了。」

簪星輕咳一聲:「餘峨山在什麼地方?」

「餘峨山在都州最西,修仙界人極少踏足那個地方,因為那地方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鬼厭生為何出現在那裏?」簪星不解。

「因為那裏有五輪塔。」

「五輪塔?」簪星想了想:「不曾聽過。」她在太焱派的藏書閣看了不少都州各地風物書籍,沒有見過寫這個塔的。

「五輪塔,是五百年前僧侶所鑄之塔,以地、火、水、風、空五輪所鑄,每一輪塔對應一場試煉,過一輪則得一輪試煉收穫。早在百年之前,就有修士度過四輪,拿走前四輪收穫。而一輪塔只有一處寶物,一旦有人通過試煉拿走寶物,此輪塔就空了,再有人來通過試煉,也沒有東西可拿。」

「前四輪?」簪星注意到她話中的關鍵:「那第五輪呢?」

「沒有人能通過第五輪。」

簪星一怔:「五百年了,沒有一個人能通過嗎?」

「是的,曾有天才闖入第五層,但最終沒有走出來。幾百年前,五輪塔尚有人前去挑戰,但後來漸漸無人敢上了。所以這些年,餘峨山罕有人至。」頓了頓,不薑繼續道:「鬼厭生去餘峨山,多半是為了五輪塔第五輪試煉......幾百年來無一人敢上第五輪,他卻無懼。果真是個瘋子,若非他喜怒無常,連我都要佩服他的勇氣。

簪星思考了片刻:「那五輪塔第五輪試煉的獎品是什麼?他既如此拚命,想來寶物很豐厚才是。」

不薑搖了搖頭:「不曾聽過。」

簪星默然,過了一會兒,她打起精神:「不管怎麼說,餘峨山我總是要走一趟的,不過母親,此行就我一人嗎?」

他們對她是不是有點高估了?

不薑失笑:「怎麼會?一個鬼厭生凶神惡煞,一支除魔軍手段下作,你一個小孩子如何應付得了。我挑選了一些人隨你一道去,這些人都是魔族精銳,到時候縱是不敵,也能保你安然退走。對了,小雙也同你一起。你對魔族手下並不熟悉,有小雙在一邊,我也安心得多。簪星,」她嘆了口氣:「此行說著簡單,但實則危機重重,險象環生,你務必要保重自己。生死存亡之際,千萬不要想著什麼道義,你是太焱派的弟子,但你更是黑石城的主人。」

簪星道:「我知道了。」

又說了好一會兒話,簪星才離開。簪星走後,小雙從殿外走了進來。

不薑坐在高座上,看著面前厚厚摞起的帳本,不知在想什麼。

小雙走上前,從懷中掏出一本鑲嵌著鴿卵大紅寶石的木簡道:「殿下,此去餘峨山的人選已經擬好,請殿下過目。」

不薑的目光轉過來,落在小雙手中的木簡上,卻沒有伸手去接,隻若有所思地開口:「小雙,你與簪星相處這麼久,覺得她是個怎樣的人?」

「小殿下心胸豁達,-處事果斷,仁厚有餘,威嚴不足。」

「你倒是實誠,」不薑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也不怕簪星知道你背後如此說她,治你一個不敬之罪。」

小雙也跟著笑笑:「小殿下慈悲,不會計較這等小事。」

「她是慈悲,」不薑的神情變得悵惘起來:「我與她父親對她只有生恩而無養恩,卻要逼她接手這樣的爛攤子,她竟然也應了,從極冰之淵見面伊始,對我亦沒有任何怨言。這不是菩薩是什麼?」

小雙溫聲勸慰:「往事已了,無論是小殿下還是殿下,都應該向前看。」

「她若真能事事都向前看就好了。」不薑嘆了口氣:「你知道我為何讓你跟著一道去餘峨山。小姑娘念舊情,然而如今身份不同,過往一切皆有不同。她是赤子之心,奈何人心易變,故人相見,難免物是人非。我不想要她傷心,你知道該怎麼做。」

小雙伏身:「屬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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