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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星》第二百二十章 鬼首花(1)
捧著花盆的弟子從旁走過去了,順著看過去,能看得見搖曳的花枝。花瓣幽麗鮮妍,顏色艷麗得有些不真實。

簪星回過頭:「我說,那花很漂亮,不知是什麼花。」

身邊一片死寂。

顧白嬰死死盯著簪星,目光中凈是驚駭,過了很久,才艱難開口:「你說......你看到了花?」

「那不是花嗎?」簪星奇怪:「難道是盆假花?或者是長得很像花的靈草或者靈獸一類?」修仙界什麼靈寶法器都有,保不準只是外觀有些特別而已。

少年眸色如潮水洶湧,並未立刻回答她的問題,過了許久,他才澀然道:「那不是花。」

「那是什麼?」

「沒什麼。」顧白嬰突然打斷她的話,急道:「不要告訴別人你看到剛剛的花,也不要對別人提起花的事!」

簪星鮮少看見他有如此嚴厲的時刻,下意識地點點頭。

他還想要說話,另一頭,田芳芳的聲音傳來:「師妹!」

他大概是剛剛修鍊完,從出虹台回來,滿頭都是汗,招呼簪星道:「走,一起吃飯去!」

簪星應了,看向顧白嬰:「師叔,你去嗎?」

顧白嬰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

「那我們先走一步。」田芳芳拽著簪星往食堂的方向去了。

顧白嬰在原地駐足了片刻,沒有回逍遙殿,轉而大步走向另一個方向。

明鏡殿裡,弟子們正在將翻找出來的一些法器一一歸類放置。魔族有可能捲土重來,這是太焱派的大事,各個殿裡的弟子們都要有些法器符咒陣法在手以免發生突然情況。正收拾著,有白衣少年匆匆踏入殿門。

「七師叔。」兩位弟子忙起身行禮。

顧白嬰應了,一眼就看到擺在殿門口的一個白瓷花盆。他走到花盆旁邊停下,目光落在花盆之中。

「師叔,這鬼首花......」其中一個弟子道。

顧白嬰伸手,那方花盆倏爾落入他手中,他將花盆收進乾坤袋,對二人道:「回頭大師兄問起來,就說是我拿走了。」

兩個弟子道:「是。



待顧白嬰離開後,其中一個弟子不解道:「師叔剛剛拿走的那個花盆,到底是什麼東西?看著怪可怕的。」

另一個弟子停下擦拭灰塵的動作,想了想:「早些年魔王鬼雕棠在人間作亂的時候,魔族為了對付修仙界,有的魔煞會偽裝成宗門弟子的模樣混進宗門。後來修仙界中尋到了一種花,這花在魔族眼裡,是漂亮的鮮花,在人族眼裡,就如眼下你我看見的那般,是一顆白骨骷髏頭。宗門裡常用此花來驗證對方是否是魔族身份,若弟子回答說看到了花,必然是偽裝的魔族。」

「原來如此!」提問的弟子滿臉詫然,「難怪,我剛剛就在想,為何要將一顆骷髏頭放在花盆中,實在可怕。不過師叔拿走這東西做什麼?」

「不知道,這玩意兒後來滿修仙界都在用,魔族早已知曉,就算看見了花也不會說出來的。所以想來應當是沒什麼用處,拿去銷毀了吧。」

「銷毀了好。擺一顆頭放這兒也瘮得慌。」小弟子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對了,師兄,那花叫什麼名字?」

「和先前選拔賽的鬼手花相似,這個,叫鬼首花。」

......

簪星並不知道自己白日裡看見的那朵花有這麼一個驚悚的名字。夜裡山上起了風的時候,她坐在窗前看著自己的手。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手上的海棠印記似乎又往外延伸了一點,現在那朵形狀完整的海棠摸起來有種輕微的凸出感,像是會從手心裡生長出來似的。

可這些日子,她明明什麼事都沒做啊。

難道現在連活著都算犯規了?

簪星伸出手,對著窗外的月光仔細瞧著掌心。紅酥這些日子已經對她這種行徑見怪不怪,隻委婉地提醒她:「大小姐,聽說這宗門裡的趙仙長很會卜卦,說不準會看手相呢。」

「手相.....」她心中嘆息一聲,可別說趙麻衣了,她這個命道,連蛇巫都看不清未來。

正惆悵著,簪星瞧見院子裡走來一個人,少年身材高挑,看影子就能辨認,他似有些遲疑,在院子中間停下,徘徊在柿子樹下,沒有繼續往這邊走。

「那不是顧姑爺嗎?」紅酥正和瀰瀰玩絨團,間隙往那頭瞅了一眼:「怎麼不往裡走了?猶猶豫豫的,該不會是來表白的吧?」

簪星:「......」

她站起身:「我出去看看。」

妙空殿簪星的院子,被紅酥日日打掃,又種了許多花花草草,看著比田芳芳和牧層霄的院子要活潑許多。夏日山上星河低垂,山風拂過院落,葡萄爬滿藤架,有瓜果甘甜清新的芳香瀰漫出來。

蟬鳴令這夜晚顯得更寂靜了。

他站在樹下,影子與樹影幾乎要融為一體。硃色的

髮帶飄揚間,一如他此刻混亂的心事。

「怎麼站在這裡不進去?」有人清脆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顧白嬰轉過頭,看著站在面前的簪星。

女子一身綠色紗衣,宗門裡弟子衣裳樣式單一,而無論男女,除了個別總是愛俏,更勿提這樣年輕的姑娘。素日裡衣裳沒什麼可打扮的,便用發簪髮帶時時更換好換個心情。

而簪星從來不換,是因為她根本不會。所以她總是胡亂將長發隨便紮起,再敷衍地綁一個同色髮帶,但看久了,竟覺得明媚清爽。她臉上被「域」所傷的黑疤如今已經淡去了七成,肌膚漸漸顯出原本的模樣,似乎可以想象,當傷痕徹底從她臉上離開的那一刻,恢復了原本顏貌的女子是該如何的俏麗聘婷。

她從來也不為容貌自苦,被退婚了也不惱,每日高高興興認認真真地做該做的事。從離耳國到巫凡城,再到藏寶地,不曾見她氣餒哀愁,同她在一起呆得久了,便覺得世上有些難過也不過如此。

他在不知不覺中,早已將全數信任託付,所以在窺見真相的一角時,才會如此心緒難平。

簪星伸出一隻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師叔?」

顧白嬰回過神,將她蓋在自己面前的手撥開:「別動。」

「你大晚上的過來我院子裡,不會就是為了在這裡盯著這棵樹發獃吧?」簪星順著他的目光望了望樹叢:「我這棵和你殿裡那棵可不一樣,我這是真的,你就算想吃柿子,也得再等幾個月。」

她神情調侃,與往常似乎沒什麼兩樣。

「今日那盆花......」他慢慢地開口。

「你不是不讓我提了嗎?怎麼自己又提了?」簪星奇道。

「你看到的花,是什麼樣子?」

「藍色的,很大,顏色很艷,看著就很不凡。」簪星老老實實地回答。

她說得坦坦蕩蕩,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卻讓少年的目光一瞬間複雜起來。

能看見花而非白骨,確是魔族無疑,但若真是魔族,又為何會毫不掩飾、就這樣直截了當地說出來?難道她不知道一旦被修仙界的人知道她是魔族,如今這個時段,沒人能保得了她,她的下場只會比鬼雕棠更慘。

修仙界對魔族的畏懼和痛恨,不會讓她有任何生路。

一瞬間,過去很多個時刻陡然浮現在他眼前。

從嶽城來的家僕老牛說,簪星沒有忌口,可多羅台上的銀杓子轉到的問題裡,簪星明明白白地回答她從不吃蔥。在離耳國秘境中,她說她想擺脫既定的那個命運,那個所謂的「命運」到底又是什麼?

她在藏寶地的那個雪夜裡對他支支吾吾,對他說:「如果像我這樣的人,有朝一日被發現有一個淒慘的身世,一個罪大惡極的背景,一個逼不得已的苦衷,你說,會是什麼樣的結局?」,那句話裡隱秘的含義,他竟然到現在才聽懂。

那天夜裡,她突然的發問,「你討厭魔族嗎?」他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或許,才是錯過了她某一刻真心的暗示。

少年沉默著望向眼前的女子,許是他的目光太過複雜,簪星猶豫一刻,突然問:「師叔,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顧白嬰這個人,脾氣直來直去,有什麼事情全寫在臉上了,難得見他有這般踟躕的時刻,簪星好心寬慰他:「要是遇到了什麼難處,可以同我說說,說不定我還能幫你想辦法。」

她神情誠摯,絲毫沒有半分掩飾,以至於令他心裡的懷疑都變得不堪起來。

顧白嬰別過臉,他如何問,問你身為魔族,苦心孤詣潛入太焱派究竟想做什麼?還是問她為何要瞞著所有人。

當初在須彌芥子圖中,簪星能頃刻之間打敗魔煞,又在藏寶地中,連孟盈都對無憂劍束手無策的情況下,她卻能輕鬆抹去劍靈。看來,都與她魔族的身份分不開關係。或許......還有梟元珠。

他正想著,突然見一隻手伸到自己面前,簪星的手攥成拳頭,就放在眼前,輕聲道:「你看。」

他便順著看過去。

拳頭慢慢地鬆開了,從手心裡,驀然生長出一朵花來,這花顏色鮮亮如火,展翅欲飛如紅色鸞鳥,在這個夏日的深夜,灼灼燃燒於她掌心。

一朵盛開的比翼花。

他微微怔住。

女子輕快的聲音從面前傳來:「前些日子我日日苦練幻術,免得你又覺得我不求上進。我練了很久,雖然不能像你一樣變化出整棵比翼花樹嘛,能變出一朵花也是好的。諾,」她把花往顧白嬰面前一湊:「這個送給你,別不高興了。」

比翼花是假的,由幻術而成的花,不過是欺瞞眼睛的障眼法,不值得心動。可這一刻,他卻彷彿聞到這花朵的芬芳,瀲灧的紅色,像是一直要飛到他心裡去。

簪星還在拿著那朵比翼花兀自逗他,冷不防被顧白嬰攥住手臂。少年低頭看著她的眼睛,眸色清亮又深沉。

夏夜的風停止了。

她的手裡捧著一朵花,抬眼看向眼前的少年。而對方抓著她手臂的掌心微微用力,目光如離耳國秘境中翡翠似的清泉,冷靜而幽深。

睫毛掩住了他眸中情緒,簪星慢慢意識到了什麼,她開口:「師叔......」

驀地,顧白嬰突然鬆開手,簪星踉蹌了一下,少年移開目光,聲音是如從前一般的不耐:「學了這麼久才會變一朵花,還捨得炫耀。」

「我......」

「這朵花沒收了。」他又一把奪過簪星手中的比翼花:「過幾日再來考你。」

他轉身欲走,簪星在身後叫他:「師叔,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顧白嬰腳步微滯一瞬,下一刻,語氣與從前一般無二:「沒有!你早點休息,明日還要去出虹台修鍊。」說罷,快步離開了院中。

晚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簪星安靜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紅酥抱著瀰瀰從身後走來,疑惑開口:「顧姑爺今日怎麼奇奇怪怪的?」

簪星沒有說話,半晌,她才收回目光,伸手撫過心口。

顧白嬰很奇怪,他從未用那種眼神看過自

己。一種隱約的不安從心底蔓延出來。

究竟發生了何事?

......

接下來的幾日,太焱派上上下下都開始忙碌起來。

藏在暗處的魔煞開始不滿足於去小宗門作亂,都州各地漸漸出現慘劇。雖然平陽鎮還沒有魔煞作亂的事情發生,可別地已經開始民不聊生。魔煞在人間廣造殺孽,與二十年前鬼雕棠在世時一般無二,甚至比之二十年前更加兇殘。

如吟風宗赤華門這樣的大宗門派出弟子下山剿滅魔煞,死傷慘重,回來的弟子透露消息,這些魔煞似有魔王元力,魔元修為深厚,普通一點的弟子根本不是這些魔煞的對手。一時間,修仙界各大宗門人心惶惶。

此時的金華殿中,玄凌子正滿臉愁容地問身側的人:「魔王元力?鬼雕棠都死了這麼多年了,哪來的魔王元力?莫不是有新任魔王了?」

「誰知道?」月琴厭惡地開口:「魔族性情放蕩,說不定鬼雕棠處處留情,十個八個私生子中有一個繼承了魔王元力也不足為奇。」

「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崔玉符摸了把光光的腦袋,冷聲道:「當務之急是在宗門大會的時候商議除魔軍人選,宗門大會就在下個月,各大宗門都要出人,如今年輕一輩不頂用,也不知道湊的湊得齊人選。」

因如今魔煞一事緊急,這種重要關頭,各大宗門都暫時放下先前的齟齬,攜手並肩作戰。下個月的宗門大會表面上看是各大門派弟子選拔,實則是商量共同對付魔煞一事。當年鬼雕棠作亂的時候,各大宗門聯手,以青華仙子為首的除魔軍最後平定魔族作亂。如今青華仙子不再,世事變遷,各個宗門各有各的考量與私心,想來要湊齊一支上下一心的除魔軍,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咱們這些老傢夥肯定是要上的。」李丹書撚了撚鬍子,「新收的弟子裡,六師弟那三個小弟子應當也算上。七師弟之前和他們一同去秘境歷練過,對他們的修為應當清楚,七師弟,你覺得他們三個如何?」

顧白嬰沒有回答。

趙麻衣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顧白嬰,他正看著桌上竹籃裡的果子,不知道在想什麼。趙麻衣問:「師弟?「

顧白嬰回神:「你說什麼?」

「你最近很奇怪,」趙麻衣疑惑地看向顧白嬰:「怎麼總是一副心事沉沉的樣子?是不是李丹書給你的丹藥有問題?」

「你少來汙衊我!」李丹書一激動,差點把自己鬍子扯下來一綹,他瞪大眼睛指著顧白嬰:「你看看他如今的氣色和精神,我那丹藥又純又烈,他靈脈都修復得七七八八了,再有一顆就能全好,你說我丹藥有問題,你眼睛瞎了?」

「別吵。」顧白嬰蹙了蹙眉:「我在想,為何這些魔煞要先圍攻小宗門?」

「這還用問?」玄凌子想也沒想地回答:「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些魔頭心裡門兒清,大宗門不是好惹的,不好貿然行動,隻敢欺負那些小宗門和沒有修為的普通人。」

「未必。」月光道人搖了搖頭:「說不定是故意這樣,好讓宗門人心不穩,魔族狡詐,最好不要掉以輕心。」

月琴嘆了口氣:「掌門還沒有出關。」

少陽真人又閉關去了,他如今已到修鍊瓶頸,一個不小心容易走火入魔,可偏偏又在眼下這個時候。少陽真人雖然身為太焱派掌門,可並不多管門中事宜,要論起來,還是當年青華仙子在世的時候更讓眾人有主心骨。

「你們說,這麼多年咱們一直沒找到梟元珠的下落,梟元珠會不會已經落到魔族手中了?」月琴突然問。

眾人一下子沉默下來。

梟元珠,當年鬼雕棠就是靠著此魔珠修為大漲,幾乎到達天下無敵的地步,要真是再落入魔族之手......眾人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對於修仙界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好消息。

顧白嬰眸光微微一閃,握緊了手中的靈果,過了半晌,低下頭去,終究是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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