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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星》第二百二十九章 為敵(2)
頃刻間,漫山遍野響起了驚叫。簪星痛苦地捂住頭,有那麼一刻,一股深重的暴戾感從心口處傳來,那顆還算乖巧的梟元珠像是有某種操縱人心的能力,蠱惑著她將在場的人全部殺光。

再這樣下去不行,紫螺不知動了什麼手腳,梟元珠不受控制,她會真的把這裏的人殺光的。簪星握緊雙手,握住無憂棍猛地衝出小院。

然而甫一出小院,立刻撞上一道強勁劍氣,有人一劍攔住了她的去路。

「竟然是你!」來人冷冷道。

簪星抬眼,容霜姑姑站在她眼前,目光冷若冰霜。

「掌門!」身後的湘靈派弟子趕緊道:「這魔頭殺了赤華門的同修們,此刻還想逃走!」

剛趕來的赤華門掌門靈心道人聞言,面色一變,立刻掠進堂廳,待再出來時,已然眼睛發紅,二話不說,提著手中的降魔杵就朝簪星撲來。

而那攻擊卻被人擋住了。

「少陽,你這是什麼意思!」靈心道人氣得不輕:「我赤華門的弟子在你們山上被魔煞滅口,這魔煞是你門中弟子,難道你們太焱派與魔族同流合汙,要與整個修仙界做對嗎?」

「死老頭,你少來胡說八道!」聞訊趕來的田芳芳不等少陽真人回話,立刻道:「事情還沒弄清楚,你憑什麼斷定我師妹是魔煞?」

「是與不是還用問?」容霜冷笑道:「你看清楚了,她額上的魔王印可有半分作假。」

田芳芳目光一凝,這才看清楚簪星的前額。他語塞:「那......那也不能說明什麼!」語氣卻沒什麼底氣。

「楊簪星,」門冬不可置信地盯著她:「真是你殺了紫螺師姐嗎?」他與紫螺常去李丹書殿中幫忙,與紫螺感情甚好,一時間無法接受。

「不是,」簪星竭力壓製自己體內混亂的元力,勉力回道:「我從藏書閣出來,遇到紫螺師姐,師姐讓我同她一起給赤華門的同修送東西,我便去了,待我到達此地,赤華門的弟子已經全部遇難。我發現師姐言語間破綻,知曉她魔族身份,與她交手這才......這魔王印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在我身上,我若真是魔族,真要害死師姐,怎麼可能用如此拙劣的辦法,等著你們發現,將我逮著個正著?」

「這麼說也有幾分道理。」吟風宗的掌門富榮華沉吟一下,吩咐身邊小輩:「去,瞧瞧那個叫紫螺的弟子究竟是不是魔族。」

簪星喘了口氣,一到外面來,梟元珠中那股嗜血的殺意似乎散了許多,彷彿只要不被那些屍血刺激,便會稍稍安穩一些。然而體內湧動的元力卻不曾消失,彷彿在她的身體裡,有兩股「氣」正在瘋狂的鬥爭,而她這個「容器」,既要承受交纏的痛苦,也要負擔隨時崩裂的風險。

太焱派的同門們都望向她,目光或畏懼或擔憂,簪星暗暗咬牙,今日若不能說個清楚,想要全身而退,恐怕很難。

那吟風宗的弟子很快出來,朝眾人道:「瞧過了,叫紫螺的弟子體內一絲魔氣也無,並非魔族。」

簪星一怔:「怎麼可能?」

那樣與平日判若兩人的紫螺,

魔氣森森的紫螺,與素日裏溫和言笑的紫螺分明是兩個人。若她不是魔族,為何要如此處心積慮地陷害自己,難道紫螺一開始就是藏在太焱派的內奸嗎?

她心念閃動間,有人的靈器已經猝不及防從身後刺來,靈心道人眸色深深,語氣間是刻骨的寒意:「魔族都該死!」

簪星體內尚有元力紊亂,躲避不及,然而斜刺裡突然出現一道人影,在她身後將那降魔杵擋住了。

沉重的黑色長劍如堅硬盾甲,護在簪星身前。孟盈裙角飛舞,望向靈心道人的目光沒有半分畏懼。

「師姐......」簪星喃喃。

「孟盈,你給我滾開!」

「靈心掌門,」孟盈的聲音平靜:「楊簪星是我太焱派的人,就算要清理門戶,也由不得別宗的人動手。」

「一個乳臭未乾的女娃娃,還沒當上掌門呢,就跟我擺架子?」靈心道人冷笑一聲:「太焱派的小輩如此沒規矩,今日老夫就替少陽好好管教你!」說罷,靈心道人猛地灌注元力,朝孟盈重重拍去。

「孟師姐!」簪星忍不住叫道。

孟盈縱然是天焱派小輩中的天才,可靈心道人比孟盈長了幾百歲,元力自然深厚,真要打起來,孟盈哪裏是他的對手。簪星氣急:「難道赤華門都是這麼以大欺小之徒嗎?」

「對付魔族,不必講什麼手段。」一個冷漠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魔族如此囂張,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道秋色的劍影從身後刺來,還未靠近,簪星就感到從背後傳來洶湧的元力,她正與前面的人交手,不曾想容霜會從身後偷襲,此時此刻已經躲避不及。

「砰」的一聲,飛霜劍的劍影卻被人挑開了。黑色的長刀從中間橫插過來,粗暴的將劍影斬為兩截,向來寡言的少年擋在簪星背後,神情是不加掩飾的鄙夷,他道:「湘靈派好歹也是大宗門,怎麼連掌門人都喜歡偷襲這種上不得枱面的手段!無恥!」

「牧師兄......」簪星眼眶一熱。

她未曾想到都這個時候了,牧層霄和孟盈居然還會擋在自己身前。

「師父,」門冬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抓住月光道人的袖子:「他們這樣對楊簪星,難道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嗎?掌門師祖為何不出手?這裏可是太焱派!」

「門冬,你也看到了看到她額上的魔王印了,」月光道人神情複雜,「若她真是魔族,掌門也救不了她。何況赤華門的弟子都死在此地,瓜田李下,除非楊簪星證明自己並非魔族,否則如何給其餘宗門弟子一個交代。可是......」月光道人的聲音冷下去:「楊簪星不肯承認赤華門弟子是她所害,你可見她否認她自己並非魔族?」

門冬的聲音戛然而止。

是啊,從頭到尾,楊簪星都沒有否認過自己是魔族。

「可......」

「若她是魔族,那她處心積慮來到太焱派的目的,就很可疑了。」月光道人垂眸:「如今太焱派日漸式微,就算掌門有心想保簪星,恐怕也保不住。魔族來勢洶洶,若太焱派此刻與修仙界為敵......」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門冬咬了咬唇:「難道真要這麼看著他們打死楊簪星嗎?」

田芳芳一斧頭揮走朝簪星撲去的弟子,衝到簪星身邊。他尚且毫無局勢緊張的擔憂,甚至有心情對簪星露出個笑:「師妹別怕,有師兄保護你!」

「師兄,」簪星咬了咬牙:「你最好離我遠點。」

如今看修仙界這架勢,是不可能放過她了。原先她還覺得,魔族的身份雖然會致人偏見,可也不至於到水火不容的地步,畢竟她什麼都沒做。可如今才知道,自己終究是想得太簡單了,修仙界比她想像中的還要仇視魔族,哪怕這魔族與人為善,助人為樂,可只要是魔族,一旦出現在修士面前,等待他的就只有一個死字。

「大小姐!」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簪星抬眼一看,紅酥抱著瀰瀰跌跌撞撞地跑過來,邊跑邊憤怒地哭喊道:「胡說!你們胡說,我們大小姐怎麼可能是魔族!我自小照顧她,她要是魔族,早把你們吃光了,你們休想誣賴我大小姐!」

「紅酥......」簪星心中一緊。

孟盈牧層霄他們如何幫自己,就算靈心道人他們不滿,可到底是太焱派的弟子,少陽真人再怎麼也能保證他們的性命。可紅酥不同,紅酥是自己從嶽城帶上山的丫鬟,無依無靠,在旁人眼中,又是和自己最親近的人。若是自己死了,紅酥怎麼辦?他們會不會嚴刑拷打她,或者乾脆將她趕出宗門,-紅酥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要真是被扔下山,該如何活下去?

「大小姐,」紅酥想要衝到簪星身側,可被一旁弟子阻攔,無法近前,隻得強忍著驚惶,張牙舞爪地恐慌身側人:「你們要是動了大小姐一根汗毛,我一定跟你們拚命!」

她一個小姑娘,這點恐嚇根本算不得什麼。倒是瀰瀰感覺到氣氛的不同,從她身上跳下來,呲牙沖周圍人尖叫了幾聲。

一片吵嚷中,吟風宗的掌門富榮華看向少陽真人:「少陽,你門中弟子出了這等事,你難道不打算給我們一個交代嗎?」

「不錯。」容霜姑姑冷漠開口:「看來太焱派的弟子很喜歡與魔族為伍,一個個的,都爭著替那魔女送命,我是不是該說,有什麼樣的師父,就有什麼樣的徒弟......」

「今日我非殺了那混帳不可!少陽,」靈心道人的語氣陰測測的:「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上,我到現在還沒對你動手,但你若要包庇魔族,與整個修仙界為伍,那今日你門中弟子,一個都出不了太焱派的大門!」

語氣毫不掩飾威脅之意。

要為了一個楊簪星奉上所有太焱派弟子的性命嗎?

弟子們殷殷望著少陽真人,等待著掌門發話。

良久,少陽真人垂下眼睛,終於說話了。

他道:「祭萬殺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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