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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星》第一百零二章 顯妖陣(2)
少年有一雙湛藍如海的雙眼,五官漂亮得像是畫出來的一般,於魅惑中,又多了一點難言的脆弱。

而他的眼睛下方至兩頰,則生出一層細細的銀色鱗片,這銀鱗詭譎,但鮫人生來貌美,不僅沒有讓人覺得可怖,反而為他平添了幾分妖冶之氣。

他沒有漂亮的銀色魚尾,可這模樣,誰都不會懷疑他的身份。

榮余俯視著星宿台上的眾人,大笑道:「我是誰,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妖鮫......」離耳國的侍衛們驚聲喊道:「是妖鮫!護駕,快護駕!」

侍衛們掩護著國主往白玉殿後撤退,星宿台的眾位修士突逢變故,顧不得其他,紛紛召出法器。鮫人卻渾不在意,他隻轉頭看向那道白玉台階旁側的功德碑,面上浮起一個譏誚的神情。

「功德碑......他們可真好意思立啊......」

「你要幹什麼?」離珠公主不顧安危,上前斥道:「不可對先皇不敬!」

鮫人側頭看向她,忽然又笑了,他道:「顧仙長,楊仙子,你們在天祿閣裡查了那麼久,怎麼不將延陽秘術的真相說給皇室聽呢?離耳國的皇室為掩蓋醜事,不惜拿鮫人做替罪羔羊,看來你們修仙界名門正派也是一丘之貉,對妖族動輒打殺、說得正氣凜然,怎麼一遇到皇室,就什麼都不肯說了呢?」

「妖物,少來妖言惑眾!」有修士就喝道:「什麼延陽秘術,不過是詭辯之詞!」

「不......我聽過,」聶星虹緊緊握著手中摺扇,眼中閃過一絲震驚:「聽說若是以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少女鮮血煉祭,可延長壽命,獲得永生。難道......」他抬起頭看向顧白嬰。

「他說的是什麼意思?」離珠公主也問。

田芳芳輕咳一聲:「我們查過四十年前遇害的那些少女,全都是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純陰之體。與其說是被妖鮫所害,更像是成為了延陽秘術的祭品。」

「可妖族向來長壽,」蒲萄皺眉:「沒道理這麼做。」

「妖族是長壽,」鮫人笑得嘲諷:「可是離耳國的上一個國主聖寧皇帝,可是個短命的病秧子。」

聖寧皇帝,是個短命的病秧子!

在場眾人都不是傻子,這話裡是什麼意思,頃刻間都能明白。

「胡說!」離耳國的國主一改往日溫和的模樣,面色漲得通紅:「你這妖鮫為了蠱惑人心,竟將罪名往我父皇身上推!」

榮余冷笑:「是不是真的,你何不去問那位顧仙長?」

國主看向顧白嬰,顧白嬰沒有說話。

「不、不......」離珠公主身子晃了晃,扶住了一邊的欄桿才站穩。

當年的聖寧皇帝為了延續壽命,殘害離耳國城中無辜的少女,臨到頭了,還嫁禍於鮫人身上。真相與眾人所知竟如此不同,這麼多年,海邊的那座金身雕像,就像是個笑話。

「公主殿下,」鮫人復又俯視著她,彷彿嫌她此刻不夠痛苦似的,繼續說道:「你知道為何這位顧仙長要問你的生辰八字麽?你為何不想想自己的生辰八字,你也是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他笑得惡毒:「你,也是你夫君千挑萬選出來的祭品呀!」

離珠公主面色慘白。

恍惚間,過去許多畫面都浮現在眼前。莫名其妙的提親,匆匆忙忙的出嫁,過分體貼的皇夫,那些無一不精細體貼的照顧,眼下看來,倒像是圈養寵物般的容忍,因為知道遲早會死,所以放任,所以有求必應。

簪星曾說過:「只要是人,就會有缺點。縱然是情人眼裏出西施,那些無傷大雅的小缺點在對方眼裏是可愛,但總會有一些缺點。公主和老國主是夫妻,難道老國主就沒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哪怕只是一點點?」

縱然是再恩愛的夫妻,只要在意,就會有摩擦,聖寧皇帝對她那樣好,他們之間卻沒有任何矛盾衝突,這本來就是不合理的。

因為在他眼裏,她從來都不是妻子,而是一個「祭品」。

原來如此。

看見離珠公主陡然間變得失魂落魄的臉,榮余笑得更開心了。他忽然伸手,一股妖力直直衝向白玉台階邊的功德碑。

」砰——」的一聲。

無數細碎的石渣在空中飛舞,那些曾細細纂刻的「豐功偉績」,此刻如豆腐灰塵一般,眨眼成空。

鮫人的眼裏陡然生出一股戾氣,他歪頭笑道:「這樣,就好看多了。」

眾人回過神來,離珠公主看向榮余,縱然驚駭痛苦,然而片刻之間,她已經重新沉著起來,婦人冷冷問道:「你現在是要為當年的事復仇嗎?」

「復仇?」妖鮫一愣,眼眸下方的銀鱗越發璀璨,他輕飄飄地開口:「何止是復仇呢,我要把這裏的人全都殺光,我要毀了離耳島,讓都洲的輿圖中,再也找不到半絲此地的痕跡!」

「小小妖物,也敢大言不慚。」談天信將手中長劍對準妖鮫,飛身迎上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赤華門的劍術,向來高超,然而榮余只是微微一笑,衣袍在風中抖了抖,眾人甚至都沒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就聽得一聲悶響,談天信整個人便飛了出去,他撞到了高台上的星宿柱上,-後退了好些步才站穩,再抬起頭看向榮余時,目光裡滿是駭然。

談天信在在場的修士裡,修為絕對不差,然而這一招非但沒站到便宜,還被妖鮫打了出去。

「宗門修士,也敢來獻醜?」榮余狂妄笑道:「別說是你,就算是滅妖陣來了,我也照殺不誤!」說罷,他便飛身朝星宿台上而去。

那最後一級台階於他而言沒有半分阻攔,輕鬆闖了過去。

「這不是顯妖陣?」榮餘一怔。

「自然不是。」白衣少年聳了聳肩:「再輕鬆的法陣,從佈置開始到完成至少也要月余。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固步訣而已,」他笑得欠揍:「我不過詐一詐你,你卻和盤托出,看來你這鮫人,也不怎麼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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