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英心裡咯噔一聲。

臉上好像打翻了調色板一樣，各種各樣的顏色交相變換著。

傅景川抽了一下眉頭。

看一下小姑娘。

眉目中帶著微微的好奇。

小姑娘已經坐了下來。

坐姿像小學生一樣。

乖乖的。

纖細的小腰板，挺的直直的，兩隻小手乖乖的放在膝蓋上。

無辜的說，「宋阿姨看到了我和宋伯伯的那張照片，誤會我被宋伯伯包/養了，宋阿姨還說，如果我可以自證清白，宋阿姨…寧願跪下向我道歉。」

傅景川恍然大悟。

冷臉的眸光掃過了宋英。

眸風，好像過境的寒風一樣，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宋英的膝蓋一軟。

乾巴巴的笑了笑。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這才小心翼翼的說，「二爺，這孩子總是這麼喜歡開玩笑，小鹿，阿姨怎麼會誤會你呢？阿姨剛剛只是在和你開玩笑，以前我們也開過玩笑啊，這次怎麼就當真了？阿姨當然知道你乖，性情也好，小姑娘的三觀也正，怎麼可能像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小姑娘一樣，隨隨便便的被人包/養。

退一步講，我們家裡也從來沒有短了你吃，也沒有短了你喝，更沒有剋扣你的零花錢，所以，你自然也沒有被老男人包/養的需要，你爸爸和阿姨我可都是相信你的。」

宋英皮笑肉不笑。

臉上的表情維持得很艱難。

已經過了好久好久。

她在林鹿呦面前，好久好久都沒這樣笑過。

這樣討好的。

卑微的。

刻意的笑。

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屈辱。

宋英緊緊的握起拳頭，「小鹿，你爸爸和阿姨疼你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相信外面那些流言蜚語？」

林鹿呦眨了眨眼，「是嗎，宋阿姨？」

傅景川忽然拍了兩下手。

像鼓掌一樣。

林正國和宋英的目光立刻看向傅景川。

後者微微一笑。

笑容不達眼底，浮於表面，眼裡深處一派肅穆，「林夫人說的真好，我也想問林夫人一句，既然心中相信呦呦，在呦呦被一中的同學誣陷的時候，夫人又在哪裡呢？」

宋英：「我……」

傅景川打斷了宋英，聲音冷漠到了極點，「你這副嘴臉真讓人噁心，表裡不一，像一隻披著羊皮的狼，林夫人，你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自己都不覺得難看嗎？」

傅景川絲毫不給面子。

直接撕掉了宋穎臉上那一層偽善的面具，「林夫人，對於呦呦而言，你也算是長輩，一個做長輩的對一個晚輩咄咄相逼，也算是帝都貴婦中獨一份了。」

宋英：「……」

林正國連忙上前。

把自己的妻子擋在了身後。

陪著笑說道，「二爺，不瞞你說，我們一家人剛才真的在開玩笑，只是小鹿這孩子脾氣擰，經常聽不出玩笑話。」

傅景川冷哼，「你覺得好笑嗎？」

林正國輕輕咳嗽了一聲，「我知道我們做錯了，這樣吧，我代表你宋阿姨向你道歉，小鹿，對不起，我們不應該隨隨便便開一些玩笑。」

林鹿呦低下頭。

每次都是這樣。

爸爸每次保護的，總是宋英和林歆。

每一次。

她都是退而求其次。

「既然身為長輩，就應該做好身為一個長輩的表率，不管是否是開玩笑，只要紅口白牙說出來了，總要履行的，我覺得這是做人的基本準則。

既然林夫人答應了，那現在就應該跪下道歉，不然，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怎麼樣給家裡的小孩樹立榜樣呢？

聽說林家還有一個女兒，若是林夫人這個做母親的都說話不算數，我真是無法想象這樣的母親能夠教出什麼樣的女兒來。古人有雲，上樑不正下樑歪，怕是有些道理的。」

傅景川說道。

聽完這話。

夫妻倆臉色難看的對視了一眼。

——要不然就跪吧。

——你再說一遍？

——可是剛才明明是你親後承諾的。

——我……

——就算看在二爺的面子上，以後在帝都混，總不能得罪了傅家。

——我不想跪。

——老婆，求你了，你這是為了我們家委曲求全。

——……

兩人經過一番的眼神對視。

宋英的心裡也經歷了一番的思想鬥爭。

她終於站起身。

走到了小姑娘跟前。

陰森森的目光盯了小姑娘一眼。

直直都跪了下來。

似乎膝蓋都沒有彎曲。

只聽到砰的一聲。

宋英已經跪在了林鹿呦的面前，「對於剛才說的話，我和你道歉？」

林鹿呦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宋英。

曾經那個張牙舞爪。

不停的在自己面前罵罵咧咧，說自己破壞了他們家庭，說自己的母親是卑賤的小三的貴婦，如今像一隻落水犬，跪在她的面前，請求一句寬恕。

小姑娘的心裡並沒有如釋重負或者大仇得報的輕鬆。

她的心裡沉甸甸的。

也不知為的是什麼。

最終輾轉反覆，小姑娘只是輕輕的問出了一句，「我媽媽現在被關在哪裡？」

宋英搖頭，「我不知道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媽媽在前段時間的時候病好像好的差不多了，做完了精神測驗後，確保到了可以出院的程度，你媽媽就出院了，她去了哪裡？我真的不知道。」

林鹿呦垂下眼眸。

她是不相信宋英的。

但是現在好像從宋英的口中也問不出其他的答案。

林鹿呦點了一下頭，「好。」

宋英鬆了一口氣。

迫不及待的要爬起來。

小姑娘忽然甩出了一聲輕飄飄的聲音，「說好的磕頭呢？」

宋英的臉色黑沉。

旁邊林正國的臉色也不好，「小鹿，得饒人處且饒人……」

林鹿呦充耳不聞。

眼巴巴的看著宋英。

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滿著期待，好像是一個期待糖果的小孩兒。

那種濃濃的希冀，讓人都不忍心打斷。

可宋英不是不忍心。

而是不敢。

傅景川好整以暇的看著。

沒有任何製止的意思。

隔岸觀湖。

作壁上觀。

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宋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她吞了吞口水，眾目睽睽下，終於低頭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