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劍氣將眼前的紅絲一根一根的斬落，但是實在太多了，太多了，根本斬不完。

這些詭異的紅線上甚至還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力量。

這種程度的力量已經超過了神尊，那麼就只能是——真神的力量！？

葉煙精神一震，猛然回頭看去，只見莫雲寒身後那道長長的影子上映出一張詭異的狂歡的笑臉。

那張笑臉的嘴角幾乎要咧到了耳後，她似乎能聽見那一聲聲的「桀桀」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是你……」

「我終於見到你了，你居然還沒死……」

「可惡，可惡，為什麼你還沒死，而我成了這副鬼樣子？」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執掌了神域大權，神域不會毀滅，那些神也就不會死，我不可能會成為這副神不神魂不魂的鬼樣子……」

她似乎聽見那張詭異的笑臉在淒厲的尖叫。

腦海中似乎閃過一些破碎的畫面。

——人們的尖叫聲，孩童的求救聲，大地的塌陷聲……

那種無力感與愧疚感席捲了她的神魂。

令她心臟一陣扭曲的發疼。

那些記憶碎片是神域毀滅前的景象嗎？

葉煙意識逐漸迷離，緊握住長劍的手腕也放鬆，似乎要被這股無力悲傷的情緒徹底淹沒。

正當此時，原本明亮的天際驟然變得昏暗，毀天滅地般的強大威壓直襲眾人而去，那些等級低的人神直接昏倒，等級稍高些的天神則七竅流血。

只有莫雲寒和趕來的莫正初勉強抵抗住這股威壓的侵蝕，但也吐了一大口血，二人臉色鐵青看向上空。

糟了。

是他來了。

在那些紅線層層疊疊將她要纏成一個蠶繭，甚至要將自己最後的嘴巴和眼睛也要遮蓋時，葉煙卻感覺到這些紅線突然被一股巨力震碎，緊接著她身體一輕，直直向下墜落，一雙手快速將她摟回懷中。

葉煙餘光瞥見那雙黑色的羽翼，便知道是誰來了，她心中鬆了口氣。那是一股無法言喻的安全感。

「我感受到你受了危險。」玄佘目光落在她腰上的血跡，瞳孔劇縮了一下，那張俊美如神祗的臉上失去了平日裏的喜笑，變得冰冷而駭人。

他手中揮出一道神力幫她治癒了傷口，垂眸看向地面那些面露恐慌的人神。

「這是長晝的領地，你最好別……」

葉煙話音還沒落下，只見他伸出手，一聲巨大的轟鳴聲震耳欲聾。

莫家府邸連帶著那群人神全夷為平地、轟個粉碎。

天涼王破的即視感太沖了。

葉煙心頭微驚，扭頭看向男人冰冷的側臉，敏銳察覺到他周遭氣息的變化，他的怒意更帶了幾份無情的神性，那種對生命的漠然，令人不寒而慄。

她有些不確定問道，「……你將那塊主神骨吸收完了？」

玄佘神色冰冷威嚴了不少，但是看向她時依舊如初，那雙狹長的紅眸中盪著柔情蜜意，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低低地「嗯」了一下。

「差不多融合了一半，後來察覺到你這邊出了危險，所以我就直接過來了。」

滾滾灰燼之中，飛出了兩道狼狽倉皇的人影，正是沒能徹底殺死的莫雲寒和莫正初。

兩人見狀不妙，拔腿就想跑。

玄佘眼中柔情再次變得冰冷，揮出一道神力沖兩人襲去，然而卻被一股看不見的屏障化解了。

玄佘長眉一皺，察覺到這事不太簡單，即便他最後一塊主神骨隻融合了一半，但是實力已經無限趨近於真神，再高等級的人神在他面前都如螻蟻一般可以輕易捏死。

虛空中撕裂出一道道裂縫，從中飛出了上百名墮神四面八方圍剿，刀劍相亮，攔住了莫家父子的前路。

玄佘剛要開口將這兩人帶走，虛空之中卻多了另一道如踏著皎皎月色的修長身影，以及他身後的十二神使。

玄佘周遭的氣壓頓時更低了，臉色不悅極了，沒想到引來了長晝，這傢夥怎麼如蛆附骨般總是能第一時間察覺到他。

他現在沒心情跟他打，那兩個人神身上營造著一股讓他更加厭惡的氣息，隻想讓他除之而後快。

「神主，這女人居然聯合罪惡的墮神襲擊了我莫家府邸，我莫家千百子第重傷喪生，你一定要為我們主持公道！」

「必須要殺死罪孽滔天的墮神，還有他身邊這個奸詐的女人！」

莫正初看見長晝那一刻，便彷彿看見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連忙哭著吼著表達內心的悲憤，絲毫沒有注意到對方淡漠的神情。

長晝聞言冷冷看向玄佘，目光掃過他懷中的葉煙，那如冰山般淡漠的神情出現了幾分碎裂，「你幾次三番襲擊我的領土，意欲何為，是想要與我正式宣戰？」

「我現在沒心情跟你打。」

玄佘冷冷道。

他看向畏畏縮縮的莫正初，以及他身後面色鐵青的莫雲寒，「把他們兩個交出來，我就帶人離開。」

「這兩個該死的傢夥居然打傷了煙煙，我要把他們抽皮剝筋，人皮做成地毯，骨頭練成鬼器，神魂扔進十八層煉獄之中，日日忍受地獄之火的灼傷。」

葉煙看向面色殘忍到幾乎有點變態的玄佘，意識到他吸收了半塊龍骨之後確實有點變化了，變得更變態殘忍了，那種陰暗的感覺盤旋在他周遭幾乎呼之欲出。

長晝目光落在長晝腰間那一抹血痕。

莫正初急急開口狡辯，

「神主，不要聽他血口噴人，明明是這墮神意圖侵佔……」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胸口受了一陣巨力，整個人的身體瞬間飛了出去。

他雙目瞪大，難以置信，不明白長晝為什麼會對他動手。

轟然倒地，莫正初吐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的四肢百骸還有五臟六腑都彷彿被瞬間粉碎，緊接著長晝伸出一隻修長冷白的手掌，虛空之中也彷彿多了一個看不見的巨大手掌，將莫正初整個人抓在了高空，毫無反抗之力，「我會處決他。」

他話音剛落下，緊接著一陣血霧從高空炸裂莫雲寒人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便被直接粉碎了。

這一幕不僅連十二神使都震驚了，玄佘臉色也流淌過一抹驚訝，長晝雖然比自己更加冷漠無情，但是他從不弒殺，尤其是對於他麾下下的那些人神，幾乎包容的令人髮指，在他掌權的這幾十萬年來，幾乎從未出現過親手解決人神的這種情況。

葉煙也沒反應過來，長晝怎麼就突然殺了莫正初，果然位高權重者總是喜怒無常。

「父親！」

莫雲寒看著這一切，向後踉蹌數步，幾乎悲痛到無法呼吸。

自己從小到大最為敬仰的父親居然被長晝幾乎在轉瞬之間便殺死了。

……他連一絲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莫雲寒腦海中突然回想起莫正初前段時間給自己說的那些話:所謂的飛升成神，只是個笑話在真實的眼裏，他們這些人神不管修鍊到何種境地，永遠只是一個為他們所用的走狗，一個可以隨意掐死的螻蟻……

哈哈，父親的話，在今天預言成真了。

莫雲寒眼睛泛紅，死死盯著眼前那道月白挺拔的背影，腦海中有另一道聲音暗自滋養著，蠱惑般引誘著他。

「你想要獲得力量嗎？我可以給予你至高無上的力量，足以殺死真神的力量……」

「否則你的下場跟你的父親一樣，甚至比你的父親還要淒慘……」

「歸順我，信仰我，將你年輕強壯的身體給我，我就可以給予你至高無上的力量……」

莫雲寒聽見自己說了聲「好」，他閉了閉眼，又睜開，眼中的神色多了幾分邪佞與陰冷，他沖長晝的背影無聲無息地伸出手。

「神主小心！」

距離最近的申沭最快發現了莫雲寒的異常，連忙出手，然而另一旁的子桑吏居然攔住了他的進攻，甚至會出一道神力將他擊退。

子桑吏叛變了！

等其他幾個神使意識到這一點，紛紛祭出自己的神器與他交戰，然而令人萬萬沒想到的是，叛變的神使不止子桑吏一人，還有三名神使也同時叛變，阻擋住了其他人的腳步。

而一部分墮神也似乎收到了某種信號，眼神變得獃滯，脫離隊伍，甚至猶如被操控對周遭的墮神展開了進攻。

一時間刀光劍影，法術亂飛，場面無比混亂。

大片大片的土地如蛛網般開始坍塌。

玄佘第一時間護住葉煙，脫離這混亂的戰場。

他臉色非常不好。

本來以為只是長晝那傢夥那出現了臥底，沒想到自己這邊居然也有人叛變。

還是在自己絲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自己的麾下被其他勢力參透了徹底。

「煙煙，我先帶你離開。」

這些墮神的身上被另一股神力操控了，玄佘解決起來比較麻煩，剛想要將她送回神殿，然而卻被她抓住了手臂，「去幫長晝！」

玄佘驀然瞪大了雙眸。

時間緊迫，葉煙已經來不及解釋，神色焦急道，「去幫長晝，再晚就來不及了！」

就在剛才，她腦海中閃過一些記憶的碎片，有關神與毀滅時的記憶碎片。以及另一個真神的名字。

——烏陰。

他與其他真神不同，並不是天地孕育出來的真身，而是在天地孕育出三千世界之後，三天小世界孕育出人，而人的慾望與嫉妒孕育出來了烏陰。

其他真神的出現都是為了維持世界的運轉，唯獨他的出現更加重了下界人類的各種鬥爭與殘殺，擾亂了世界的秩序，並暗自將這份動亂帶到了神域。企圖將神域的眾神變成他的慾望傀儡。

烏陰十分擅長挑動人心中的慾望與嫉妒，在數萬年的時間內，他成功籠絡出一批完全效忠於他的真神。

然而隨著真神們原本剛正純白的神心被各種權力慾望與嫉妒汙染，弊端也隨之而出現，他們發現自己的力量開始被蠶食。一旦神力被蠶食乾淨，那他們就會由神變成普通的人。所以這些真神動用了某種禁術，將被汙染的神格從自己的神心中剝離。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將是一切災難的開始，那些被真神的剝離出來的神格越來越多，它們開始匯聚起來成為一種全新的力量，又可以稱作是物種。也就是後來被稱作［邪靈］的存在。

這些邪靈擁有自主的意識，並會自發的去引誘其他真神。

於是神格被玷汙的真神越來越多，邪靈也越來越多，等神域真正開始重視邪靈的時候，卻發現早就已經來不及了，他們的底層已經被完全滲透。

而烏陰則是這場地下戰爭的最大獲利者，他隱瞞著眾神吸收了那些邪靈的力量，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底層真神，一躍成為了四大主神之一。然而他的胃口也被放到無限大，他試圖將爪牙伸在其他的三大主神身上，並一步步殘存他們的神力，成為至高無上的神。

而他第一個目標則是最符合他要求的永夜。

當時新生的三大主神還在幼年期，也是最適合下手的時候，掌管生命與帶來光明的渺煙與長晝一出生受到了眾神的憧憬，而反觀他們兩個，掌管黑夜的永夜似乎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眾神都認為黑夜是無用誕生，畢竟這個時間天都是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什麼都做不了。他們會在這個時間陷入睡眠，等一覺醒來，迎接他們的則是明媚溫柔的光明。

黑夜無人問津。

而在這個時候，邪靈的問題已經越來越嚴重了，眾神開始尋找邪靈產生的源頭，有人懷到他身上。

烏陰自然不會讓這件事發生，所以他讓那些已經被他控制的真神開始散播謠言，說是黑夜帶來了邪靈，因為邪靈只會在黑夜和無人看到的陰暗角落出現。

這個說辭被越來越多的真神接受，於是他們開始叫喧著將永夜殺死，或者趕出神域。甚至連跟他青梅竹馬的長晝和渺煙也開始對他產生了懷疑與猜測。

永夜在這種環境下生長，性格開始向墮神靠攏。

這正是烏陰想看到的結果。

本來以為這一切天衣無縫，可以在他的神力收入囊中，然而沒想到這一切卻被另一個人打破了。

是渺煙。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渺煙居然驅散了永夜心中的嫉妒。

壞了他的大事。

那他不妨先拿她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