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被你教成這樣的！」任歷憤慨地甩袖。

「你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了。」任霽松懶又冷漠。

「你們瞧瞧你們現在過得什麼生活！住在這麼普通的小區裡，房子就比墓地大了些，還買了這種華而不實蠢得要死的機械人，還叫她』琴琴』。什麼』琴琴』，琴棋書畫都懂的琴琴？隨便在路上找個智障都比她聰明！你們又沒錢，又沒有投資觀念，亂花錢買這種東西，還不求上進！你們就打算一輩子這樣嗎？！」任歷濃濃的眉皺得緊緊的。

任霽的臉色頃刻間變了，哪還有半分懶意，全化成了冷冽之貌。

他的眸透黑透黑的，彷彿冰天雪地裡深不見底的古井。連久居上位者的任歷和他的視線相交，都感受到了徹骨的冷意和鋪天蓋地的壓迫感。

在任霽看來，無論任歷怎麼說他，他頂多回懟幾句，連心情都不會波動下。

可是，任歷說雲漾參與研發的機械人就不行了。

更何況，這個機械人的名字還和雲漾的差不多。他就更無法忍了。

「她不蠢。」任霽下巴往勤勤的方向抬了抬：「研發她的人要比你聰明百倍。她迄今為止獲得的成就、對人工智能和整個社會科技的進步，是你傾盡你所有的財產都買不到的。

「你喜歡用錢來衡量所有的事，你認為的成功就是住超大的豪宅別墅、豪車停滿停車場、手上擁有巨款、身邊女人不斷，但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你非得認定沒你賺得多的人就是失敗的、生活就是寒磣的，那你就這樣以為吧，但別四處宣揚，不然其他人只會在心裏笑你。

「我們之前的生活你沒插手管過，以後也不需要。你要是愛心實在泛濫得沒地方放，你就去做慈善吧，為你這輩子做過的缺德事積點德，免得你後半輩子不安生。」

任霽說完，直接拉開了門：「走吧，不然我就讓我的機械人趕你了。」

任歷氣得胸口處滿是鬱氣，眼前都一陣陣發黑了。

他要是再在這待下去，絕對會被任霽氣得當場暴斃而亡。

任歷憤然決然的大步走了。

任霽在他身後「砰——」的一聲巨響關上了門，震得任歷的心臟都跟著顫了顫。

房間裡，何青虹好奇地問任歷：「勤勤真能趕人？」

「不能。」

「哦。我還以為她有什麼隱藏功能，我一直沒發現呢。」何青虹微笑。

「你為什麼讓他進來了？」任霽冷聲問何青虹。

「人都來了，總不能讓他站在外面吧。過去的事對我來說，已經徹底的過去了。如今你已長大成人，事業有成，生活安穩，我還是挺以你自豪的。讓不讓他進來，我並不認為是一個值得需要思考很多的問題。」何青虹淡笑道。

過去於她來說，的確已經是徹底的過去了。

雖然她和任歷離婚後，獨自帶著任霽活得很辛苦，還有過另一段失敗的婚姻。

好在苦盡甘來，她有了穩定的工作，靠著自己買了這套小兩居室，再也不用和任霽租房住了。

而任霽自己也很爭氣，從小到大，在學習上就沒有讓她擔心過，現在還成了映國最有名的大學映大的教授。

現在的生活，對她來說，已經夠好的了。

她已經完全和過去釋懷了。

但顯然，任霽還不能。

「你知道他一直在找我是因為什麼吧？」任霽道。

「知道。」何青虹頷首。

「你也想讓我去他的公司工作？」任霽黑眸透亮透亮的，攝人心魄。

「我覺得怎樣都無所謂，全看你自己。我只是覺得，他畢竟是你的父親，以後能多一個人幫襯你，對你肯定是沒有壞處的。」何青虹聲音輕柔。

「我不需要他的幫襯。你與不與他來往，那是你的事，我不會管，但我是不會讓他再踏入我的生活的。」任霽說得很堅決，目光冷然。

何青虹帶著幾分安撫他的意味笑了：「好。」

她拉著任霽的衣袖，轉移話題，緩和氣氛：「你買了什麼菜啊？媽做給你吃。」

任霽也就此結束了和任歷有關的話題，順著何青虹的話道：「買了五花肉、土豆……」

……

雖然在何青虹那吃了一頓溫馨的晚餐，任霽表面上看起來神色和往常一樣懶淡無異了，但其實他的心裏，還是有波動的。

何青虹能徹底地看開過去，往前看了，但他做不到。

他現在飽受失眠的困擾，任歷難道就沒有責任了？

他這輩子都無法原諒任歷的。

任霽閉眼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外面夜色已經很深沉了，小區裡也靜悄悄的，不知道幾點了。

夜深人靜的，更容易思緒很亂了。

任霽突然間，有點想雲漾了。

他想到她的家庭是那麼的融洽，雲酌那小子雖然很煩人，對他敵意很重，但絕對是愛他姐姐的。

他們每一個家庭成員的關係都那麼好。雖然表面上喜歡鬥鬥嘴，嫌棄對方幾句，但骨子裏還是在意對方、珍惜對方的。

他也好想有一個那樣的家庭。

他也好想是在那樣的家庭長大的。

任霽閉著眼，神色無盡的哀傷和孤寂。

他實在是睡不著，拿過了床頭櫃上的手機。

已經夜裏十一點半多了，不知道勤勤睡了沒有。

任霽雖然沒加過勤勤的聯繫方式，但是他在實驗室的項目緊急聯繫人上，看到過勤勤的手機號，當時就背了下來。

任霽點開微信，想試試勤勤的手機號是不是她的微信號。

輸入她的手機號搜出來的，是一個叫「漾」的微信號，頭像是《銀河系漫遊指南》裏的馬文。

不需要過多懷疑，這絕對就是雲漾的微信號了。

任霽的大拇指在「添加到通訊錄」那一欄裡猶豫了好久，最終點擊了下去。

他在認證信息那裏寫了四個字：我是任霽。

點擊發送後，任霽籲了口氣。

他其實很早之前就想加雲漾的微信了，但是他怕表現得太明顯，惹雲漾煩，就一直猶猶豫豫的。

今天也算是衝動一回了。

任霽正準備放回手機，微信突然有了提示，多了個紅色數學「1」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