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紹同心中憋得，又是氣憤又是莫名其妙，總覺得這師徒倆不正常。

要是窺破了自己的心思吧，那也不該是這種反應啊。

這明明就是在欺負人，還是欺負一個剛剛為了你們宗門捉拿內部蠹蟲的少年俠客。理由竟然是「我們的門人輪不到別人教訓」這種讓人血壓升高的玩意……

現在這情況怎麼辦？真要打，妥妥打不過秋無際，要麼躺平被他弟子揍一頓走人算了，以後再說？

打量著楚戈大致應該屬於築基後期的修行，陸紹同心中微動。

築基弟子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他站出來要「教訓」自己，莫非只是一種台階？

可能確實對於如今的雲際宗來說，門下執事被外人擒上門來，宗門面子確實不太好看，秋無際必須有個說法。但他明明是做好事，秋無際內心其實是欣賞的，於是讓弟子出來意思意思而已？

越想越覺得應該就是如此，陸紹同想轉身告辭的想法反而熄了，暗道既然如此，是該象徵性地被你徒弟刺個小傷意思意思呢，還是索性對你徒弟用點伎倆，讓他給我做紅娘？

嗯，可以一起進行。

想到這裏，陸紹同微微笑道：「既然太師叔祖想要指點在下，在下很榮幸……太師叔祖出劍便是，在下怎麼能在雲際山擅動兵器呢？」

楚戈咧嘴一笑：「好侄孫，叔祖來了。」

一劍遙指，蒼松迎客。

見這種禮節性的劍招，陸紹同心中更明確自己的判斷，大鬆一口氣，伸指輕輕彈在劍身。

楚戈隻覺一股奇怪的力量順著劍身侵襲而來，無法控制地被盪開長劍，中門大開。

這陸紹同也沒動用超過等級的能力，也控制著一副築基期的力量，君子對戰的樣子，完全就是在博佳人好感，楚戈心中有數得很。

要的就是這樣……

多接觸接觸，才能知道你到底什麼套路。

陸紹同盪開長劍，乘勢欺近身前，另一指輕輕點向楚戈胸膛。

楚戈折梅手迅速架開，一拖一帶，同時被盪開的長劍斜撩而回，刺向陸紹同左肋。

兩人劈裡啪啦，瞬間過了十幾招。都控制得很好，不動用飛劍之類的仙家技，目前為止還是在劍術範疇，如同演武。

陸紹同是想給佳人展示自己的風度，秋無際果然在一旁看得微微頷首，只可惜她頷首的對象是楚戈。

陸紹同雖然沒動用元嬰級別的能力，但那種對戰鬥的越級理解根本不是一般築基弟子可以比的，他就算用著築基力量照樣可以秒同級對手。但楚戈居然接下來了，有來有回的。

其中頗有一些神來之筆，妙到毫巔。

那折梅手……不枉自己和他纏綿修鍊幾個月，到了如今終於有了大成之相，那是人間武技之極，怕是也可以向仙家技演變了。

而他的劍術，你根本看不出這只是一個沒練過幾天劍的人，對劍道精義的理解和運用，已經深得她秋無際的真傳三味。

試劍窟的萬劍磨鍊，劍台之上的風刀霜劍，密室壁刻的參悟理解，自己「逼迫」他的修行，在此一點一滴，盡數綻放開來，風雪中的冰花終於開始結出了絢麗果實。

陸紹同也是越打越驚異，聽說秋無際收了個天才弟子，他還不信能有多天才，如今這麼一看確實了不起。在築基這個級別的發揮上，除了大家都默契不動用殺傷性的飛劍或術法之外，僅以常規搏鬥而言，他已經是沒有放水的了，也是為了在佳人面前展露風采，秀一下自己的基礎有多紮實、戰鬥理解有多精妙。

可居然發現拿不下楚戈，打成了勢均力敵！

這到底是給誰秀啊？

不過沒關係，本來就是打算要輸的。打了這麼久，最大的意義在於無聲無息地向這位楚戈植入靈魂暗示。

楚戈漸漸發現，隨著戰鬥過程，有一種奇怪的異力向自己的靈台蔓延，戰鬥之中不知不覺的，等到醒悟之時已經沁入了靈台。

倒也沒什麼傷害，就是一種……怎麼說呢，讓自己覺得他很友善的意味。

讓自己覺得眼前這貨是個可交的朋友，長得又帥又有風度，又俠義又善良。而且明明可以一巴掌戰勝自己卻還願意陪著對練這麼久。完全忽略對方本來就是根本不敢動真格的，怕被秋無際拍死的事實。

突出優點，忽略其他。

是心理暗示？

不，這不是常規意義上的魂控或催眠……在楚戈的天道視角，這分明叫「病毒入侵」「篡改遊戲數據」「改變友善度」「修改相性」。

楚戈心中浮起極度怪異的情緒。

媽的這是開掛？

在gm面前對著gm本人用修改器！

這是何等的生草！

卻聽飄忽傳音在魂海泛起：「楚兄，令師之意應當很明朗了，咱倆對練這麼久，已經足夠，在下現在失誤落敗，你揍我一頓就可以了……」

楚戈眨巴眨巴眼睛：「多大力？」

陸紹同道：「輕了怕令師察覺兒戲，楚兄儘管大力點不要緊，小弟是元嬰修士，其實楚兄怎麼打都撐得住。」

楚戈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很快就感覺陸紹同露出了一個致命破綻，楚戈劍芒爆閃，直破入對方小腹。

陸紹同一聲慘叫，鮮血噴湧。

他盤算好了，這種傷看上去很淒慘其實屁事沒有，又能博得佳人同情心，最是合適不過。

他滾落地面，灑了一路的鮮血，辛苦地咳嗽：「領教了，太師叔祖果然劍道精微，在下……」

楚戈如影隨形地跟了上去，一拳揍在他臉上，把他下半句話都打沒了。

陸紹同：「？？？」

「你讓我隨便怎麼打的。」楚戈的傳音響起：「師父要揍你一頓交差，你懂的。」

陸紹同忍氣吞聲，被你捅一劍還不夠，還要打臉？

算了，打就打吧，反正不疼。

他勉強堆起笑容：「在下想想之前行事確實冒昧了，未能顧及貴宗的顏面，受些懲戒也是應當。太師叔祖儘管教訓，在下絕無怨言。」

「從來沒聽過這種要求。」醋缽的的拳頭雨點般落在他臉上鼻子上：「你也知道你冒昧！你也知道你該受懲戒！」

陸紹同忍氣吞聲地挨打，眼角的餘光偷偷在看秋無際。

秋無際也出神地在看他，落在陸紹同眼裏，這分明就是有了點同情之意。

計劃通。

可是漸漸的，陸紹同覺得情況不對了。

這楚戈只是個築基期，拳腳根本不可能對自己產生什麼傷害的，但打著打著，陸紹同就莫名其妙地覺得越來越痛，一開始還只有點微痛，等到溫水煮青蛙越來越痛才反應過來，這不對啊……

他怎麼能破我的防禦？

我的修行怎麼降了……

楚戈當然是動用了gm許可權，進行了修正。

對方明顯是偏離了天道設定的東西，不知道是掛還是bug，奇怪小說裡也能有這種東西嗎……不管了，先修正了再說。

結果隨著對方「封掛」，連帶著他的元嬰修行也開始快速下滑，很快就到了連金丹都不到的境地，如同「削去頂上三花」一般。

「艸，掛逼封了掛之後原來就是個菜雞！」

「等、等一下……」

「等尼瑪呢！」楚戈「砰」地一拳揍在他的側臉，原先怎麼打都無傷的臉頰肉眼可見地青腫起了一大塊，連眼睛都腫了。

三拳下去，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已經變成了一隻豬頭，奄奄一息地在地上喘息：「你……你為何能破我的欺天功……」

「你有個屁的功，自己騙自己嗎？」

「不，他不是自己騙自己。」在旁邊觀望良久的秋無際忽然說話了：「他只是個傀儡之軀，意識是植入的，功法也只不過是試驗性質，可能有無窮後遺症，暫時未能爆發罷了。」

楚戈怔了怔，皺眉打量地上的豬頭。

這豬頭只是個傀儡？意識都是植入的？

神奇的是，隨著秋無際這句話說出來，地上的豬頭眼眸開始變得獃滯，彷彿直接失了魂一樣：「原來……你的同情，是同情我是個傀儡嗎？」

秋無際眼裏確實有著深深的同情，低聲嘆息：「是。」

「我……我不知道啊……我很仰慕你，這心思是真的啊，我……」

「用你的心思，結合他的邪術罷了，連我一開始都沒能看出。」

陸紹同的聲音漸漸越來越小，嘴巴再也睜不開，整個眼眸徹底變成了灰白色，再無聲息。

還真是個傀儡……或者說半傀儡？

楚戈能勘破bug，卻堪不破這種修行上的門道，反倒是秋無際旁觀之下，洞若觀火。

夫妻合作，無堅不摧。

秋無際伸手一招。

一隻金燦燦的蟲子衝破陸紹同的心臟，到了秋無際手中蠕動。

秋無際目視蟲子，淡淡道：「不知何方高人，用此類巫蠱之術，試驗逆天邪法？」

那蟲子漸漸散為霧氣，虛空之中傳來嘶啞的笑聲：「這是邪術？不，這是天道之下的漏洞。秋無際，你我身處虛妄之天，不思鑽研，不求掙脫，反而視此為逆天……枉為神州第一人，不過浪得虛名之輩，呵呵……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