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小倆口從東海回歸，這回沒再直接跳躍空間，只是悠悠然坐在雲端，在高空慢慢地飛。

有別於其他仙人馮虛禦風的瀟灑，這倆貨好像在坐沙發一樣，整個人陷在雲朵裏面葛優癱，懶洋洋的打量夜景。

「誒，你說我們這德性像個仙人不？」楚戈忽然問。

秋無際雙手枕著雲朵，悠悠然地回應：「你剛才和青龍說的話，不就挺仙人的麽……」

「我以為不太合你的三觀呢。」

「我的三觀是你給的，你說了算。」秋無際悠悠道：「何況我也覺得，仙本意如此……更多美好的想法，是外人強加的。就比如坐在雲端誰說要瀟灑禦風啦，我就想懶洋洋的打滾不行嗎？」

楚戈便伸過手去，秋無際舒服地鑽進了他肩窩裏，調整了一下姿勢，八爪魚一樣抱著他：「多舒服啊，要那個瀟灑風度有什麼用……」

楚戈失笑：「什麼都不管，迎面來個飛機就得空難了。」

「這不是有你在管嗎……多多費心張開神念盯著唄……」秋無際懶懶地嘟囔：「就像這些時日你的操作，我可沒費什麼腦筋。事實是想費腦筋的時候發現你已經想完了……」

「我可不敢說想完了，多的是事情沒想明白……比如說山德魯的目的。」

「我就覺得是要統治世界！」秋無際哼哼道：「你是小說漫畫看太多了覺得那太土，人家現實的慾望和這個有什麼關係，永遠也不土的好嗎！」

楚戈想了想，搖頭：「主要是我總覺得他們的操作不像這方向……哎呀，不管什麼方向，反正都是反派，乾死就對了。」

秋無際咬著下唇：「那我是不是反派？」

楚戈：「？」

「嘻嘻。」秋無際笑道：「開玩笑的，誰陪你在天上啊，又不是書裡。倒是我是不是該回書裡了？感覺戰事要來了。」

「嗯……咱家裝修怎樣了？」

「還早呢，但比起來還是書中戰事重要……」秋無際輕輕嘆了口氣：「這次不用再把我邊緣化……這事我想了好久好久，怎麼說呢，你是好意，但我是秋無際。」

楚戈怔了怔。

秋無際道：「書中世界的風雲，沒有我秋無際中流擊水，那是我的遺憾。」

她微微支起身子，認真地看著楚戈的眼睛：「也是整個世界的遺憾……當秋無際黯然失色的世界，還叫《楚天無際》麽？」

楚戈低聲道：「或許是我自以為是……」

「你也只是太在乎我，緊張我的安危罷了。」秋無際溫和地笑笑，吻了吻他的側臉：「待一切安定，我再褪去戎裝，神劍歸鞘，為君洗手做羹湯。」

楚戈想說這話很有flag的味道，但還是生生把話吞了回去。

現實哪有flag，說了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那只有秋秋滿溢的柔情，和她的自我追求，揉合成了真正的秋無際。

…………

當晚，秋無際分身回歸了書裡。

再度恢復獨身一人的楚戈安靜地坐在電腦前，劈裡啪啦地碼字。

作為「仙人」，其實現在的楚戈即使不去書裡偷時間，想卷都能把所有碼字的給卷死，因為他不需要睡覺了，精神隨時隨刻都能保持最充沛的狀態。

只不過楚戈還是寫得特別慢，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有用意，早就不純粹是在寫書了。

是對弈。

以眾生為棋，包括楚天歌，也包括秋無際，還包括天帝自己。

曾經和天帝互相撕扯爭奪導致的疲憊，需要嗑藥雙修來解決，如今已經再也沒有這方面的煩惱，天帝表面上就像是棄療了一樣，楚戈根本感覺不到他的掙扎。

楚戈知道，大家的對弈已經不在這裏。

既然天道構建了新框架，天帝便只能在這新框架裡跳舞，這是身為書中人最無奈的身不由己。初期的幾次掙扎失敗之後，天帝就知道路子錯了，如今轉而和天道踢默契球。

因為天道掃平天界的過程，也是他所需的過程。

便如佛國之戰，也如道家出使。

在這個過程裡，誰更得利，那要看實際推演如誰所願。

今晚楚戈去見青龍，書中劇情按照已寫的內容正在有序進行——楚天歌在四大天王派人導遊護送之下，一路往「兜率天」上行，沿途觀摩三十三天，越看越是上頭。

這裏的各種東西摻雜得有點離譜了。

一邊又是太皇黃曾天、太明玉完天，仙氣飄飄，丹香四溢的樣子，是為道家六欲天的部分；再往上行卻忽然有了個阿修羅道，然後還有畜生、餓鬼等五趣，這又是屬於佛家六欲天的部分內容。

按「導遊」們的介紹，邏輯倒是沒問題，因為這是佛祖隕落之後，有不少人棄佛歸道，故道尊給他們各劃一天。

但楚天歌問了些細節，卻總覺得有的東西是本來就存在的，不是新來的。

「佛本是道嘛，道尊化胡為佛，故有佛國。佛國禿驢的不少東西，本來就是從我們這裏搬去的，所以能從我們這裏能找到它的由來，很是正常。」多聞天王道：「使者若是去過佛國，當知他們雖然有這些說法，但反而沒這些實物，這便是緣故。」

「原來如此。」楚天歌裝作信了：「所以道尊是居住兜率天麽？」

「非也。兜率天不過道尊暫住煉丹之用，他真正所居是在玉清境清微天。」

「暫住煉丹……」

「不錯，此番道尊便在兜率天等候閣下。請。」

「請。」楚天歌深深吸了口氣，抬頭看向雲霧縹緲的天外天，心中忽然失笑。

不管多詭異多違和，與自己有什麼關係，想這個幹嘛呢？

真正要留心的反倒是接下來的道尊相見，說不定見面就被一巴掌拍死了呢……如果道尊真這麼操作，天道會如何？

楚戈也在緊張地看著書內。

如果道尊不按常理出牌，也不講氣度，見面就先弄死楚天歌，自己可以修正麽？

畢竟「仙家氣度只是他人強加，我就要在雲朵上打滾不行嗎」？

秋秋可以，道尊也可以啊。

「鐺！」遠處傳來鐘聲，童子的聲音響起：「道尊有諭，讓使者前往丹殿相見，有勞四位大王了。」

四大天王都行禮退去，很是恭謹。

楚天歌抬頭看看上方漢白玉牌坊上的匾額「兜率天」，又低頭看看左右侍立的粉雕玉琢的童子，奇道：「喂，你們是叫清風明月呢，還是叫金角銀角？」

「我們叫金靈銀靈呀。」

「久仰久仰。」楚天歌揉揉其中一個的腦袋：「童子的時候多可愛，跟女孩子一樣，聽說還是知名女星小時候演的，以後別長角就好。」

兩個童子一臉懵逼地看著他。

霧靄深處傳來道尊的聲音：「貴客非常人也，何須與童子打機鋒，何不入內一敘，品一顆九轉之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