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尊微微笑著：「此九轉金丹，老道已經煉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年，幾乎是從天界自立紀元開始，就已經著手準備，採集各類太古先天精華，祭煉至今。其實若有四象之物一起煉，可能效果更好……當然沒有也不是大礙，四象之意，無非規則之承載，天地之間，無處不可替代。」

楚天歌再度咽了口唾沫。

這丹自帶天道法則的祭煉與濃縮，本身就散發著驚人的誘惑，能吸引任何生命的垂涎。若非此地被道尊的大神通隔絕，怕是天地都要為之變色，鬼神都要齊刷刷聞香而來，浩浩蕩蕩。

「丹成九轉，今日正是出爐之期，閣下此時前來，彷彿天意……哦，本來就是天意？但可敢品鑒，我想應該是閣下自己決定，而非天意所定。」

「……」楚天歌說不出話來，第一次期待天道寫幾句。

誰不想要這種頂級之丹啊，外丹學的道路盡頭代表作，和仙道兩個字幾乎已經劃上了等號的東西。

但能吃麽？天知道這丹真的假的，其實即使是真的，敢吃麽，丹就這麼一顆，為什麼給我？吃了是不是受了大因果，以後的事還怎麼做？

如果天道寫了，那吃不吃這顆丹反正是別人寫的，不是我自己選的。

很遺憾天道不寫這段內容，只是安靜地看。

書裡書外，空氣好像暫停了幾秒，楚天歌終於深深吸了口氣：「道尊好意，在下心領。在下無尺寸之功，無顏受此至寶。」

道尊似有笑意：「如果你替我立功，就可以受了麽？」

楚天歌淡淡道：「天庭欽天使，不為他人立功。除非道尊已經同意此盟，成就一統，那或許在下真有此功，可以受之。」

說完這句，此前心裡的糾結也徹底鬆弛下去。

不就是拒絕了一枚仙丹嘛！我靠自己，難道成不了金仙？

道尊卻終於哈哈大笑起來，收回了金丹：「你的答案，也是老道的答案。」

楚天歌愣了愣，腦子裡轉了半天，才對應上大家的話題——是否接受同盟。

道尊這是拒絕了？

「九轉金丹，誘惑無比，你知道吃了它會有極大的好處，正如我知道結盟會有極大的好處一樣。」道尊悠悠道：「你服此丹，則金仙必成；我若同盟，則我之道廣布天人兩界，大羅有望。但你為什麼不要呢？」

楚天歌不語。

「一則怕丹有異，二則怕受製於我。」道尊輕笑：「豈非和我之所慮一模一樣？」

楚天歌嘆了口氣：「但如果天界依然如此二分，戰火不歇，永無寧日，則會導致……呃？」

說了一半卡殼了。

雙方撕逼，外人有利。但現在來看，哪來的外人啊，想弄死你們的外人是楚戈誒！

你們撕得越凶，楚戈反而是越有利才對。

但這結盟事宜好像又是楚戈親自推動的……他在想什麼？

楚天歌一時傻眼，沒捋清這個邏輯。

道尊眼裡笑意更濃了：「閣下是為天帝出使，還是為天道做說客？」

楚天歌定了定神：「當然是為天帝出使。」

開玩笑，我身上的欽天使令牌，天帝能偷窺的，基本我在做什麼他都知道的。

但想了想，還是沒忍住補了一句：「除了人界脫韁那件事之外，其實天道從來不叫我做什麼。」

「只是冥冥意？」

「只是冥冥意。不信你罵他，他都不生氣。」

楚戈：「……」

道尊出神地想了一陣子，低聲道：「道理其實不複雜，你要聽麽？」

楚天歌誠心行了一禮：「願聞其詳。」

「在天道看來，此時我們的對峙狀態才是一種平衡態，我們雙方都很難發動真正傷筋動骨的決戰。佛國之事，他利用了多方變故，朱雀白虎以及人界飛升各項變數引入其中，營造了一個死局，但現在很難再有這樣的局，他必須從我們自身來發起變數。」

楚天歌懂了：「你們對峙是平衡態，反而真結盟了才能拉動變數？」

「不錯。結盟之後，天人交感，必有其變。或許天帝先突破，或許老道先突破……總之不可能在同時。這個時間之差，就是變數之源，誰先突破必然先征服另一方，把『結盟』變成『臣屬』。」道尊笑笑：「天道等的就是這一變。」

楚天歌道：「那天帝為什麼也會想要結盟呢？」

道尊掂著那顆九轉金丹，悠悠轉著：「便如此丹，明知道後患無窮，但吃了就能金仙，又有幾人能忍呢？你若不是天道之子，換了一般仙人在此，能吃這丹，那是讓他跪下做狗都願意，何況其他。」

「道尊的意思是，天帝明知道後患無窮，但還是為了突破的希望，這麼做了？」

「一則他肯定是覺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合他之道，只要真結成此盟，他必能比我突破在先。二則他會認為，一旦證了大羅，或許早就脫離天道之限，甚至反客為主。明知是一碗毒藥，喝之何妨……」道尊淡淡道：「或許他確有自信，是對是錯我不評價，但老道我可沒那自信，又為什麼要陪他賭？」

楚天歌：「emmmm……」

道尊悠然道：「老道我只要維持現狀，天帝也沒轍，天道也沒轍。無為即為之，不爭故不能與我爭。使者請回。」

楚天歌也不知道道尊這些話是說給天帝聽呢還是說給天道聽的。

但不管說給誰聽，意思很明確了。

想不到原先覺得最沒有存在感、白虎心中最弱、佛國之戰像個當槍的、在四象之事上別人都有斬獲就他啥都沒有的小菜瓜，獨坐天外之天，居然看得這麼明白。

看上去比佛祖通透多了……

這回豈不是陷入了僵局？就這麼回稟天帝？

回稟天帝對於楚天歌來說倒是無所謂，自己就是個出使的，什麼結果與自己無關。他倒是冒起了對楚戈的擔憂，天道對此有預計麽？有後手麽？

楚戈正在笑。

老實說挺開心的，這些東西基本上改改就可以抄了當正文。當然開心不是因為可以抄書，他並不想抄書，開心是因為筆下的人物通透有格調，自己作為創造者，與有榮焉。

每當到了這類時候，便如當初見大悲等人，楚戈一直都有很高興的感覺。

這是我之道。

當然了，人物牛逼，對他來說就加大了難度，但沒關係。

我有秋秋，她想中流擊水，已經回真武之殿做準備去了。

真武大帝，豈非道家意乎？

你若不應這手，秋秋開壇立道，代你之職，勞資就不信你還坐得住？

楚戈終於運指如飛，開始構建下文：「秋無際從靜室之中爭開了眼睛。南鬥一役，北天柱之爭，佛國之戰，一切養分漸漸吸收完畢。」

「北方七宿光芒大起，龜蛇之形再起蒼穹，真武之威覆蓋北地。南鬥之生，又與青龍之意相和，生命之力大起，灌溉萬裡。真武之殿所處的沙漠忽然化為沃土，綠芽破土而出，雨水從天而落，區區數息之內，萬裡荒漠化成了綠洲。」

「天界仙人們目瞪口呆地向北眺望，清晰地感受到遠方的道則，正在召喚。」

「真武之道，重開於此。」

兜率天裡，道尊一直安定微笑的神色驟然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