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厚重的巨劍在滴落最後的血液，當死亡變的如此真實和迫近，我已不想再隱藏什麼。陷阱已經成型，死了這多人，就算面前所有的玩家都為我做證也沒有了意義，我的那些真正的對手恐怕早以安排了一系列的栽贓陷害，他們對此向來非常在行。也許我試圖向玩家證明自己的清白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這個世上只有強弱，沒有正邪，只有成敗，沒有對錯。勝利了，就是正義，那輝煌的光芒可以掩蓋千萬的屍骨，可以掩蓋所有的骯髒和黑暗。失敗了的，就背負所有的錯與罪，所有的唾罵。如果我有一天用力量讓天地為之臣服的時候，我還要解釋什麼？我還要證明什麼？

薇歐拉看到那個男人忽然笑了，無聲的微笑，看不到牙齒的微笑，但他那滿是蕭索的眼神中卻又找不到任何喜悅。「他還算的上是個正常的玩家嗎？或者他的真實面目其實就是這個遊戲裡的一股電流？」薇歐拉覺得自己無法理解眼前的男人，一種充滿矛盾的心態在薇歐拉心中滋生壯大。一方面，她害怕，這個人身上總有一種非常深沉的危險氣息。另一方面，她好奇，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是什麼樣的經歷讓這個玩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渴望知道這些……

我笑了，笑我自己。當在這幻境中理解了更多的真實，卻發現自己已經越走越遠。爬往『頂峰』的道路要捨棄的最珍貴的就是情感。就在剛才，心中最後一絲憐憫，也隨著那幾個女NPC的生命逝去了。我忽然有種預感，每當我捨棄一項情感，離那最高的『頂峰』就會更近一步。當捨棄一切時，就是成為至高存在之時。原來那最高的便是那最低的，最終都不過是一場無感情、冰冷的『虛無』啊！

有個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的玩家在對我咆哮：「混蛋，你在做什麼？你瘋了嗎？屠殺人類？」

我面無表情的回道：「沒有保護好平民是戰士的恥辱。讓這種慘痛的記憶留在內心深處，不停的受煎熬是對戰士的懲罰。所有的殺伐帶來的罪惡，讓我們來背就好。平民沒有責任，也不必去承擔這種痛苦。如果不能刷出新的忘掉這一切的NPC，那麼就讓慘遭不幸的靈魂前往天國凈土，由時間來沖淡她們的悲傷吧！」

有玩家在咒罵：「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麼權利決定別人的生死，還一付說教的嘴臉。去你媽的！如果殺人反而是為被殺者好，那老子現在先滅了你！你是不是會覺得很爽？」

我平靜的看了他一眼，用劍指了指牆側一個四邊形的洞窟道：「你說我什麼都無所謂，我將把你的話當作一種挑釁，如果你還能活著從那裏出來的話，我再跟你一戰也不遲。」又對著眾人道：「那裏，不是通往要塞另一邊的階梯，那是前往地獄的迴廊，那裏除了正常和秩序，什麼的都有，覺得不憤的，就找那些怪物為慘死的人類討回些公道！」

眾人這才注意到，監牢三層的北面牆壁，被破了一個三米方圓的大洞，黝黑的如同無底的深淵。非常明顯，這個沒有任何工藝可講的通路，通往的絕對不是要塞的另一邊。

沒有人願意在這種地方多待哪怕是一秒。所以，有些玩家自發的去探索那條向上的出口而去。而其餘的則重新燃起火把，同我一起向未知的黑暗而去。

隧道並不規則，長七米左右，可容兩人輕鬆並排通過。四壁上有砍鑿的痕跡，不少碎石就堆在附近。看來這是魔物新開出來的。隧道的盡頭是處更寬敞的洞穴。一道敞開的石門就在那裏。門上精湛的雕刻和紋飾像是某種圖騰。獨特的風格標顯著其年代的久遠，連見多識廣的玫菲爾也無法對其做出合理的推測。

門後，斜著向下延伸的通道，乾爽而潔凈，青石構排列鑲嵌而成，那石與石間的結合之緊密，如果不仔細分辨，很容易讓人誤認為這個通道是一個整體的。

薇歐拉的眼神中流露出錯愕和驚奇。看來，對這個隱秘的所在，她也是不清楚的。我在邁步進入的時候淡淡的道：「前面有可能出現的機關和陷阱我就不多說了。這斜長的坡度，如果一塊圓形的滾石從最後面襲下，我會很困擾，有自認為能開山碎石的勇士請墊後，否則就等我到了底部發出信號再動身不遲。」

眾人面面相觀，都不是愚魯之人，自然明白我所說的情況可能性極大，在這沒有躲閃空間的陡峭長廊裡，被滾圓的巨石碾成肉餅想著都染個人發冷。人們停下了腳步，也有幾個跟了上來。我微微回頭，除了玫菲爾和拉潔愛爾以外，上來四人。薇歐拉，我熟識的米卡埃爾2000、蘇格蘭威士忌和拉德斯。

千餘米的通道，沒有任何機關，連個拌腳的小石子都沒有。順利的讓人覺得詫異。不過，當我下一刻看清了眼前的景物，便沒有一絲幸運的感覺了。

繁雜的通道，牆壁，石門，這裏簡直就像迷宮一般。我隨便踢開一間屋子的石門，裏面都是石製的簡陋設施，但生活物品一應俱全，而且有織物殘存。輕輕一碰，那些被褥布匹便都化做了飛灰。四米高的頂子讓人目光所及的地方十分有限，空氣流通很流通，說明這裏還有其他的通風口。迷一般的古代地下城鎮？

其餘的玩家都陸續趕到了，眾人都有些傻眼，岔路太多，誰都沒料到這裏居然有深建在地下的城鎮。薇歐拉咬著下唇，看了我一眼，道：「這裏通道相對狹窄，不利於大隊作戰，我們分成二十餘人的小隊，留一隊守住通道，其他的展開搜索！」

人們沒動，事情發展到現在，遠遠的超出了人們的預料，大家都要為自己的生命負責，沒有好的對策，誰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畢竟冒險不等於送死。

而這時，探索前往要塞另半部的隊伍帶回了令人沮喪的消息，道路被封死了。從痕跡和附近的魔法波動看，是被用強力魔法轟塌的。退路沒有了，而對於這些臨時成軍的玩家來說，這個消息還意味著自己真的被困於此地了。即使掛掉，復活點也在荒廢的小鎮魯加。

有人開始咒罵，有人開始哀嘆，而更多的人則開始陷入爭議。有的玩家認為，雖然魔物殘害人類讓大家都很氣氛，但是，和急切的為亡者報仇相比，脫離困境要更重要一些。

還有些玩家則認為，連要塞中眾多七八十級的NPC都不是魔物的對手，可見敵人的強悍，自己這些人的力量，幾乎等於送死。自保等待救援才是明智的選擇。

薇歐拉大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告訴眾人，她已經通過呼叫器和要塞另一邊的人取得了聯繫。要塞中剩餘的高等級NPC都守衛在通道附近，在王國騎士團和魔導軍團趕來之前，他們不會允許任何生物通過。所以，打通了道路也沒有用。

人群嘩然，事情很明顯，困在這邊的所有人都聯盟被拋棄了。很多人表示，既然如此，那自己也沒有義務做什麼英雄。遠遠的躲開這個是非之地，魯加鎮各種設施都很完備，活個一年半載沒什麼困難，何必在這血腥的場所，跟未知的魔物找不自在。

退意萌生，放棄戰鬥的思想開始蔓延，有玩家向薇歐拉提出，現在的戰鬥已經不屬於當初救援任務的部分。要求她現在就付出先前任務的酬勞，拿不出錢，就用糧草物資補償。畢竟，現在是隆冬，需要在這裏挨多久誰也不清楚。眼下，糧食物資比真金白銀要有用的多。

薇歐拉試圖向人們解釋，看魔物的這次動作，應該是開通了某種通道，時間越久，魔物聚集的力量就越強大，這個時候分散，只會加速死亡。

無奈，這些單飛慣了的玩家大都認為自己隱匿起來，要遠遠好過跟眾人攢在一起。所以薇歐拉的努力，並沒有什麼成效。現在哪還有什麼團隊意識，更沒時間和心情對這地下城鎮展開探索。吵鬧的玩家如同早晨集市中兜售物品的小商販，一聲高過一聲，個個精力十足。

我冷眼旁觀，心中暗想，天下烏鴉一般黑，這總是將高素質掛在嘴邊的外國人關鍵時刻還不是這德行？自私、麻木，不遠處，同類的血仍未冷，這裏卻滿腦子只有如何保命，真是諷刺！

虧我還把玩家們當成最不可預測的變數，這樣的一盤散沙，就是億萬人又有何懼？撇撇嘴，我自言自語道：「可憐的傢夥們，也隻配當魔物的飼料！」

招呼玫菲爾和拉潔愛爾向地下城鎮深處走去。退縮，那不是我的風格，燃燒唯一的生命，也要勇敢面對，人生這樣才會顯得精彩。況且，我還是『主賓』，讓對手等的太久，可是很失禮的一件事情。